金色的軟榻之上,雲齊安靜的背對他們躺著,任由宦璃怎麽喊他,也不把頭扭轉過來。


    一股不詳的預感爬上心頭,宦璃顧不上禮節,幾步走到雲齊跟前。


    “公子?”他用力想掰正雲齊的身體,未曾想,觸手的卻是堅硬卻又輕飄飄的怪異感。


    這是?他甚至來不及向旻芥看一眼求證,就見雲齊的身子散作小小的點點,眨眼間消融在空氣裏。


    “公子?!”旻芥被眼前的一幕震駭了。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卻連那些點點都未抓到一顆。


    從雲齊的仙體消散,到現在的寂靜無聲,時間似乎變作無涯,隻剩下旻芥和宦璃沒有任何內容的對視和不知所措。


    最後,還是見過傘尾白狐真身的宦璃最先迴過神來,他拍一拍旻芥的肩膀,苦笑道:“看來侍書大人的賠禮道歉已經沒有必要了!”


    旻芥對雲齊之事了解的並不多,聞言恍惚看一眼宦璃,而後又走到床邊撿起雲齊的衣服道:“走吧?出了這般大事,咱們可能得親自到玉帝那裏說明一下情況了!”


    ……


    陵霄宮裏,碎的玉碗、濺開的茶水撲了滿地。玉帝低頭撫.摸著雲齊的衣衫,整個肩膀抖動個不停。不遠處跪著的宦璃和旻芥,此刻都如鋸了嘴兒的葫蘆,一句委屈、辯解都不敢往外倒。


    好半天過去,眼中的淚水終於滲迴眼眶,玉帝這才重新抬起頭來:“說說吧,兩位卿家怎麽聚在了雲兒的翠景樓,又怎麽見證了他的仙逝?”


    “稟玉帝……”宦璃自問身正不怕影子歪,正要開口辯解,卻被玉帝一句話堵上。


    “先叫旻芥來說!”


    好吧,玉帝執意如此,我也無能為力了!宦璃朝旻芥聳一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旻芥知道宦璃的意思,從容站起身來為玉帝解釋道:“玉帝明鑒,旻芥此去紫府隻不過是為自己些許私事,聽聞雲齊公子也在那裏居住修養,這才心起求見的念頭。


    宦璃上仙當時才從翠景樓迴來,得知我求見的一番心意,這才主動為我遞信兒、帶話,甚至還一路通行引導。


    我們到了公子寢殿,當時他已經凝成一具幹


    硬的屍體了,宦璃上仙察覺不對,連忙去掰他的肩膀查看,就那一瞬間,公子的仙體……仙體灰飛煙滅了……”


    “你們胡說!本尊不信——這世上怎麽可能有這麽湊巧的事情?!”玉帝的臉頰憋的通紅,極力忍耐著內心隨時可能噴薄而出的痛苦。


    和著,我就是那壞人唄!宦璃聽出玉帝的弦外之音,一時覺得羞辱無比。他正想站起身來進行辯解,卻被旻芥一個眼神製止。


    “玉帝是在懷疑我們兩個嗎?”旻芥安撫了宦璃又接著道:“您怎麽不想想,若此事真是我們中的某個蓄意所為,我們該怎麽選擇時間才算合適?


    從仙逝到灰飛煙滅,這麽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裏,怎麽做才能保證沒有旁的小廝或旁人進來發覺?我們又有什麽理由,把這麽一個誰都比之不及的案發現場留給自己?”


    玉帝被旻芥的話問的張口結舌,這才幡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口不擇言。他有些懊悔的看向宦璃,長歎一口氣道:“你們都退下吧,本尊何嚐不知你們的無辜……隻是如此噩耗降臨,本尊……本尊實在是接受不了……一時拿你們倆撒氣作筏子,還請你們原諒……”


    “玉帝說哪裏話,天孫雲齊乃宦某和旻芥上仙看著長大的,別說是您,就是我們看到這種情景,心裏也是萬般難過……所以,您的悲傷、痛苦我們都能理解……”


    宦璃看著玉帝一時間突然衰老許多的容顏,心裏的怨氣消散許多,再加上那般態度伏低的道歉,他也不好再計較什麽。


    旻芥見此事已了,就主動拉著宦璃從淩霄宮裏退了出來。一路上,他見宦璃魂不守舍,不由覺得納罕不已。


    眼見得再走就出了玄洲,宦璃終於開腔:“啊呀,糟糕!剛剛我忘記把七翎錦冠芝的事告訴玉帝了……要不您先走一步,我再迴去一趟?”


    “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旻芥不知宦璃打的什麽算盤,但想到阿婉還藏在紫府,也樂得甩開宦璃便宜行事。


    “上仙請!”宦璃躬身送走旻芥,這才急匆匆的往淩霄宮裏走。


    原來,剛剛他一直在琢磨水魂軟玉晶的事。


    要把雲齊死亡的真相告訴給玉帝嗎?告訴,他就必須把水魂軟玉晶獻給玉帝,那樣,白瑕他就不能再把她隨時帶在身邊。不告訴,白瑕是安全了,但他就錯失了一次絕好的挑起征魔之戰的機會。


    如今,沒有阿婉確鑿的複活訊息,要想再重啟禦心惑術,他隻能掀起新的戰爭,重新打開妄難世界。


    所以,琢磨再三,他隻能把雲齊死亡的真相告之玉帝,並把水魂軟玉晶一並獻上。


    路過阿婉曾經開過的煙火灶,他四下裏瞅了幾眼,確定沒有人在附近,這才閃身進去。


    和白瑕分離,以前在長洲時他也不是沒有做過,但把她置於一個完全不屬於他轄下的地方,他還是有些不大放心。


    在他的左眼裏,清晰的可以看見白瑕還在沉睡。她如今,睡的時間是越來越長了。他真擔心,哪一天,她會睡著後再也醒不過來……


    想到這種內心深處的畏懼,他終於痛下決定,把懷裏的書帛放在了落灰的多寶閣架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瑕妹,你安心在這兒睡著,不需要多久,璃哥哥就會過來接你!”他喃喃著一句,忍痛轉身離開,卻不知,隻此一次離別,竟變作永遠的決別。


    他前腳剛走,一個身影就閃身進到煙火灶裏。


    “嘶——這老小子好端端跑阿婉的地盤幹嘛?一定沒按好心!”


    那身影毛手毛腳的在煙火灶裏轉了一圈,也沒見著任何宦璃留下的痕跡。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要撒手放開,眼睛卻不經意間瞟過多寶閣架。


    在那架子的一角,隱隱有什麽擦拭過的痕跡。


    “嗚?那是什麽?”那人湊過去一看,正見一捆包紮緊實的書帛卷軸穩穩的躺在架子底部。


    難道,那老小子想拿這東西栽贓給阿婉麽?可她已經是整個仙界的敵人啦!


    嘖,還真是麻煩,先代那小丫頭拿上再說吧!那人一揮手,卷帛隨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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