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阿婉這邊,經過宦璃和白裔的接連勸說,她的沮喪終於略有緩解。


    是夜,她又如常鑽入水晶珠中歇息。


    斜臥於三三複瓣桃株下,覆蓋著滿身柔嫩的花瓣,還伴著清淡的桃花香氣,可她卻怎麽著都睡不著覺。


    她不是在想宦璃,因為那些事本已是板兒上釘釘無計更改;此刻,叫她費盡心思琢磨的是另外一件事,而且還已過去了許久。


    雲齊第一次找茬兒是便是以尋找流昀鏨波珠為由頭。


    雖然那件事的最後,並未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但換到如今想來,他當時的舉動應該就是為今天的一切埋下伏筆吧?


    這應該是錯不了了,可她還覺得哪裏隱隱有些不對。


    當日,雲齊的發動時刻,應該是經過耐心等候的。要不然,正麵遇見宦璃,他的搜宮之舉,恐怕早被冷硬迴絕了。


    可是,要栽贓隨便把流昀鏨波珠丟到這宮裏哪個角落不就好了?他還親自上陣、親自搜尋,還不許任何一個下人跟隨——這明顯和嫁禍的本心相左啊!更何況,他還搜遍了整座宦璃的皇宮,趕上了突然歸來的宦璃……


    阿婉騰的從桃株下坐起,一個想法突然在腦中變得清晰。因為這個想法,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兒處,唿吸也變的無比急促:雲齊在最開始時的本心不是為了栽贓宦璃,而是在尋找東西!


    他在找什麽?她仰望著桃株上懸掛的一盞小燈,正見幾瓣花瓣飄落。


    傘尾白狐本身和宦璃並無瓜葛,它冒著那麽大的風險出動,能在宦璃宮裏尋找什麽?更何況,宦璃能把什麽東西藏的那般隱蔽,連傘尾白狐都無計尋著?答案隻能是娘親白瑕!


    阿婉感覺自己距離迷霧的出口又近了一步,複倚著三三複瓣桃株陷入沉思:那雲齊最後找到了娘親嗎?沒找到?她曾經也去過宦璃的宮殿,他的寢室她亦已見過。按照搜尋的一般習慣,應該第一站搜尋的就是那裏吧?為何白裔話裏模糊提起的,卻是雲齊從書房出來?!


    所以,雲齊應該是發現了什麽吧?娘親就藏在宦璃的床榻附近?!一定就是這樣!要不然,雲齊也不會真的把流昀鏨波珠放在那裏發難!


    這個猜測一出,阿婉瞬間羞惱的無以複加:宦璃這老匹夫,果真不知羞臊、無恥到了極點!此刻,她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她起身出了水晶珠,來不及同熟睡的白裔和陶歆說上一聲,便徑直朝著東邊而去。


    娘親應該還在那裏。既然雲齊現在不方便行動,那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自己好了!


    ……


    天色未亮,阿婉已到達紫府邊兒上。她在高空俯視著這片土地,心裏邊五味雜陳。就在她走神兒之際,一聲尖利的叫聲傳過她的耳膜。


    一隻白鶴從斜上方衝出,梗著脖子就朝著她的眼睛啄來。她飛身躲開,隨手薅掉白鶴幾根尾羽。


    白鶴某處傳來劇痛,不由哆嗦一下身子。正待振翅再戰,突然被背上的巡童扯住脖頸上的套子。


    “你是何人?怎麽膽敢暗窺紫府?”巡童打量著阿婉,因為她變幻的童子模樣並不未見過,出言尚算客氣。


    “小的乃雲童公子伴侍,此番前來是來探望雲齊公子,順帶捎來一封書信……”(聽見沒?小爺乃雲家人,爾等肖小尚無資格盤查!)


    阿婉說的看似謙恭,實則倨傲無比。


    雲家人!巡童看著阿婉,眼神裏果然多了份疏離和無可奈何。當日天孫雲齊中毒,青華帝君被從紫府帶離。所有的仆從沒了主子依仗,瞬間由諸仙敬畏的眼珠子變作腳下隨意踐踏的爛泥巴——人情冷暖幾度跌宕。


    而今,好不容易主子迴來了,這雲家人又過來攪合,巡童直覺著這裏邊就沒甚好事。


    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天孫雲齊險些把命丟在紫府,可他竟然還在紫府的翠景亭待著!雲家來人探望名正言順,他又有什麽資格阻止?!


    巡童閃身讓開條道,心裏到底不平,遂又低聲嘟囔一句:“下次仙友直接走正門便是!在這高空俯視,倘若因為被誤會受傷就不值了!”


    阿婉既獲得允諾,直直奔著翠景樓而去,對於巡童的諷刺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再說此刻翠景樓上,才勉強恢複有了意識的雲齊,正迷迷糊糊睡的不甚安穩,突然覺得有一張大臉在貼近他。


    他悚然一驚,正要摸出枕頭下的匕首,突然聽一個細小的聲音道:“公子?”


    是自己的小童?!


    雲齊心放迴肚子,不著痕跡的伸個懶腰,手中枕頭下擦過:“何事?”


    “雲童公子身邊的伴侍過來求見。”那小童完全不知就這一會兒功夫,自己已在鬼門關前轉了一遭,態度依舊和軟恭順,如同一隻小羊。


    雲齊本想拒絕,但一想,雲童壓根兒沒什麽伴侍,不由升起幾分好奇:“宣他進來!”


    阿婉站在翠景樓口,心裏有些後悔:這也沒給傳話的小廝拿個信物,萬一雲齊不見她可怎麽是好?


    她看著被糟踐的不成樣子的茉莉花田,十根手指絞成麻花。


    “公子請你進去!”


    傳話的小童迴來,消除了阿婉的憂慮。她打起精神,跟著小童進到樓裏。


    待會兒要和雲齊說什麽才能自證身份呢?說吃的?說征魔之戰?還是說他傘尾白狐的真身?


    她腦子裏各種問題混作一團,都已到了雲齊的跟前還沒迴過神來。


    雲齊歪在床榻一側,看著這個陌生的小童心裏愈發的好奇:這麽個蠢物,會是誰派來的?為何他看不出他的真實身份?


    “大膽小廝!見到公子為何不跪?難不成,你家主子就是這麽教你的嗎?”帶路的小廝看到這幕,忍不出出言訓斥,這才把阿婉和雲齊的魂齊齊招迴。


    “小的傘童,見過雲公子!”阿婉附身就拜,卻被雲齊擺一擺手給罷免了。


    “算啦!你起身吧!”雲齊聽聞阿婉的話猛然一個機靈。對方這是在給他暗示嗎?他示意帶路的小廝離開,這才覷眼看著阿婉道,“說吧,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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