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阿婉的菜和男子的菜同時上桌。


    嗡金、小白、小刀、胡賽花還有毒念央手中各有一票,為的就是標榜公正,叫輸者心服口服。


    男子做的犴麟堪達掌鮮鹹迴甘、膠質滿口,每咀嚼一下就會爆出腴滑豐潤的半化膏脂。更妙的是他花費的那些小心思:在肉裏添加的蜜糖、花瓣和蘑菇不僅吸收了多餘的油脂,還豐富了肉質本身的味道和層次。


    如此巧奪天工的設計、相得益彰選材,本已難能可貴。隻可惜,他遇到的是新晉“小魔廚”阿婉,所以,他滿懷期待的主子的讚賞最終也沒能等到。


    “你輸了。”嗡金話語雖然平靜,但卻暗含殺氣,聽得男子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輸了?這怎麽可能?他們四個投票給那小丫頭情有可原,畢竟他們是一夥兒的。但大王為何這麽偏頗?難道是厭棄了自己這個舊人?


    男子難掩失落,神色幾經變幻。


    “準你嚐一筷對手做的菜肴。”嗡金受不了男子幽怨的眼神,不耐煩的特賜他一次反省機會。


    男子筷子都沒對齊,顫抖著手挾起一隻阿婉做的肉卷。


    沙沙——肉卷上滾著的羅麵兒帶著難以描摹的焦香,在口腔裏先來了一個驚豔亮相。


    這味道是?男子瞪大了眼睛,充分調動起所有味蕾的感受,依舊覺得不夠:為什麽這味道明明感覺很熟悉,但細究起來又完全不是那麽迴事兒?


    他在記憶裏搜羅半天,依舊沒有任何結果。


    罷了,入口就這麽油膩、粗獷,後邊再怎麽搭配也無力迴天了。他懷疑的看一眼嗡金,大王的味覺壞了嗎?竟把票投給那小丫頭?!


    口裏的羅麵兒隨著津液化掉,嘴裏剩餘的卻是夷泥兒蒜包裹的薄紙肉片。


    冷肉蒜泥!他腦中有什麽轟然炸開。他怎麽就沒想到這種中和油膩的神來之筆呢?!


    男子被辛辣的味道刺激的七竅皆通,頭腦從未有過的清醒。他的心第一次懸了起來:憑對方這種大開大合做菜手法,他深深的意識到了自己之前所犯的致命錯誤——輕敵。


    僅憑這兩板斧,她已足以和他的溫婉柔和相抗衡。倘若接下來她再出其不意在菜裏布下計謀,那自己必敗無疑。


    他抱著這遲來的覺悟,就像給自己壯膽般,狠狠咬斷嘴裏質地密實、口感腴滑的肉片。


    肉裏邊好像還夾著什麽,在他的舌頭感到一層豐潤彈牙的阻礙同時,他的心也被狼狽的絆了個跟頭——那是被他嫌棄影響整體口感而丟棄的犴麟堪達精筋。


    原來,菜肴還能這麽做?!他嚼著煮得微糯清潤的精筋,心裏頭為自己建造的供奉神廟轟然倒塌。


    “我輸了!”他說完這句,踉蹌著往外走。失敗的痛苦撕扯著他的心,叫他連嗡金的怪罪和死亡威脅也全然忘記。


    臨到門口,他又想起一點疑問,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受不了內心的煎熬,停下來朝阿婉請教:“你做的肉片外邊裹的飛羅麵兒是?”


    “過油炸的骨頭麵兒。”阿婉指指還沒撤去的炊具。


    男子順著阿婉手指的方向,又看到了那錘子和石磨,不覺一陣諷刺——他早在開始的時候就該對她小心啊!不過現在這麽想又有何用?於事無補不說,就是當時他引起了重視,他恐怕也無法望其項背吧!


    阿婉望著他落魄的背影,心中竟生出幾分惻隱:“喂,要不我們再比上一局吧?”


    男子身軀一震,許久才迴過頭來,他慘然一笑:“彭某心服口服,甘拜下風!”


    ……


    “你贏了!所以你想自己離開還是他們中的哪個?”嗡金看著阿婉,心裏頗有幾分忐忑。


    要不是夢魔辦事不利,她何至於到現在這般被動的局麵?


    若阿婉自己走,她必然就會錯失精致容貌的收集;若阿婉叫那個陰柔男子走,那她就錯失一次嚐鮮;就是阿婉叫那個豐滿冶豔的毒念央走,她也不舍得那具上好的皮囊……更不消說,被她寄予深切期盼的小白和小刀了。


    呃,險些忘了比賽獎罰……阿婉拍一下額頭也陷入為難。


    本來她還打算再比賽幾次,把每個人離開的資格都爭取到呢,但現在……隻走一個,叫誰呢?


    她眼睛一遍遍掃過小白、小刀、胡賽花還有毒念央,半天才拿定主意:“念央姐,你走吧!在外邊等我們……”


    “我不走!我不放心你在這裏,空難塹都是男人,我走了你連個伴兒都沒有,諸事就更不方便了。”毒念央知道阿婉全然是出於一片好心,但還是無比堅決的拒絕了。


    毒念央不走,小白和小刀她又必須陪著;辛辛苦苦掙得到機會還不能輕易放棄,所以她的選擇隻剩下胡賽花。


    “胡大哥,要不然你先走?”


    “哈?”胡賽花沒想到這等好事兒會落到他頭上,忙不迭的想要答應,眼睛卻無意瞥見嗡金似笑非笑的神情。


    可憐他一顆滾熱雀躍的心,墜入到三尺冰窟,瞬間冷靜下來。


    “我……不走,我在空難塹吃得好,睡得香,還沒玩兒夠……我才不要離開……”


    他說著這違心的話,險些哭出聲來。為什麽他會在小解時做了那種夢呢?雖然那夢裏內容是他多年未償的夙願,但關係魔尊大人的清譽,他還是憂慮多過欣喜。


    毒念央不走,阿婉心裏大致能猜出個七八分緣故來,但這胡賽花怎麽也嚷著要留下來呢?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時,心中一道白光閃過。


    把柄,就像之前他們的種種怪異表現,他們一定是有什麽把柄落在了嗡金的手裏。胡賽花如此,小刀恐怕亦如此。


    她有心試探,目光越過小白直逼小刀說:“他們都不走,那就你走吧!”


    小刀欲言又止,隻迴避著她的視線搖一搖頭。


    果然。


    結合之前小白在湯池的遭遇,阿婉心裏有什麽唿之欲出。


    她飛快拿定主意,而後對嗡金道:“大王,雖然我贏得了這次比賽,但我對那位掌勺以花入饌還是很感興趣,所以我能不能再多待些時日再離開?”


    嗡金爽快允諾。不久之後,她又別有心思的偷偷看向阿婉,哪料正撞到阿婉同時望過來的目光,一時間,暗鬥的火星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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