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勇壽宴之後又十天,狗子來一品鮮取錢糧,和往日不同的是,這次他身邊還跟了個四十來歲的婦人。


    羅平自打得了那個秘密消息,每日裏隻等著徐福出宮,對於尋常往來一品鮮的各色女子統統都不入眼。


    所以,在狗子帶這女子進到大堂之後,他還一副魂遊天外的怔愣模樣。


    “掌櫃的,勞駕你叫一下肖大哥……”


    “你找肖鮮幹嘛?領了錢糧,清點沒錯後就在這兒畫個押;肖鮮她忙著呢,沒功夫見你!”羅平擺一擺手,一雙眼睛受驚般看向門外,生怕錯過了什麽。


    小白暗地裏搖一搖頭,一溜煙去廚房把阿婉喊出來。


    “肖大哥,這位是芸娘,今年三十九,祖籍南郡,是家鄉發大水時逃荒而來的,家裏人都沒了,隻剩她孤身一人……”狗子一見阿婉出來,先朝小白感激一笑,而後才把阿婉拉到一旁小聲介紹。


    阿婉細細打量那女子,隻見她身材瘦削、橢圓臉盤,一雙彎彎的眉眼看著就是好相與的模樣……


    “她會做什麽嗎?”


    “迴少東家,奴蒸饅頭、做麵點、縫衣裳、繡花樣……吃穿用度打點,樣樣都能拿得出手!”那女子見阿婉問向狗子,連忙先一聲答應。


    “小白,你把芸娘帶到後院,先找紅姨安頓下來,其它事宜待我之後過去再說。”阿婉對芸娘的機靈很是滿意,朝小白吩咐完畢,又轉頭問了狗子最近的施粥事宜。


    “勞肖大哥掛心,一切都好!”狗子說著想起什麽,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纏的結實的布包,“哦,對了,這是我娘給你做的鞋子,她說你鎮日裏站在廚房掂勺,肯定站的腳疼,所以特意給你在裏邊掂了幾層細細的軟布。雖然這手工沒紅姨的精細,好歹是她一番心意!”


    阿婉推拒不得,小心把布包收在懷裏,心裏一片暖融融的。“好,你代我謝謝嬸子!待過些日子得閑了,我一定再過去看望她!”


    狗子咧嘴一笑,似乎得了莫大的獎賞。“誒!我們大夥可都等著你呢!”


    ……


    阿婉和狗子又聊幾句,這才送他架著馬車離開。她低頭看一眼手中的蓮花胎記,這段日子雖然沒有火急火燎的疼痛,但這印痕也絲毫沒有見輕。


    娘的,給佛祖做買賣果真不易,這單純的(發展別人)做好事還不見效,看來要想早日達成目標,還要再想些新的助人為樂的點子。


    她收了手抬腳進門,正對上羅平往外尋摸的眼睛。想起剛剛小白來報的情景,她心中好一陣不喜。


    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她也該是時候慢慢收網了。


    她心裏盤算著,麵上卻不動聲色。


    “小鮮啊!”羅平左右等不來徐福,反倒過來招惹阿婉。


    “三叔有事?”


    “剛剛那婆娘,你是打算介紹給誰呢?”


    “你覺得呢?”阿婉不答反問,“介紹於你,作我三嬸如何?”


    “誒,不必不必!我的事兒我自有打算,就不勞你費心了!”羅平信以為真,慌忙張嘴拒絕。


    “哦,三叔你不後悔?”


    阿婉眼角閃過一絲冷光,隻可惜羅平並未發覺。


    “我……我後什麽悔呀!”


    “如此便好,今天晚上我要設宴款待徐方士,三叔既心中無掛礙,就安心代我陪客吧!”


    “徐方士?你說徐方士今晚會過來?”羅平等了一個月的時間,一直沒有見徐福露麵,正想再拜托個什麽人往宮裏打聽,不料便得到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阿婉見羅平已經咬鉤,不由樂得嘴角向上一勾,就像用力收緊的魚線。


    原來,早在趙高向她辭行之前,徐福就已私下給她遞了離別的書信。


    他走了,帶著三千童男童女,還有如山的糧食、衣履、藥品和耕具,乘坐著蜃樓巨船再次入海尋仙去了。


    感念於阿婉這幾次幫助,他把實言全部告知於她——他不會再迴來了,這一次的圓謊已耗盡了他的全部心力,所以他決定找一個遙遠廣澤、王不能及的土地,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


    雖然徐福已走,但戲還要唱下去。更何況,這個消息除了小白、小刀和阿婉外,再無第四個人知道。


    傍晚時分,阿婉找個理由把小白指使出去。入夜時候,徐福便依約來到了一品鮮。


    “徐方士?真的是你?”羅平等了這麽些天,突然見到徐福,激動的險些跳起來。


    “羅掌櫃可是有事?今日見到徐某為何如此激動?”


    徐福的話叫羅平直覺哪裏怪怪的,但他顧不得思量許多,拉著徐福幾步走到一個背人的角落。


    “徐方士大事不好了……”


    “何事慌張?”


    “您在家鄉是不是有位結發妻子,還為您生了個漂亮的女孩?”


    放.屁!恐怕是你腦子被驢蹄了,才會妄做如此猜想。徐福心裏這般想著,麵上卻一副被人看到家醜的苦哈哈模樣。“那都是徐某年輕時犯下的糊塗錯……羅掌櫃如何知曉?”


    “嗨呀!”羅平拍一下大腿,“您還不知道吧?嫂子帶著侄女尋你到鹹陽城啦!”


    “哦?竟有此事?!”徐福心裏笑到打跌,麵上卻更加愁苦無依,“這可如何是好?倘若被皇上知曉,那我豈不是要腦袋搬家?”


    羅平看著徐福熱鍋螞蟻一般的無措模樣,不由對他多了一分鄙夷。啊呸!就這麽個欺世盜名之輩,居然也能混到禦前伺候,虧得之前還那般崇拜於他,原來也不過是個銀樣蠟槍頭!


    “羅掌櫃,您素來古道熱腸又見多識廣,快快與我出個主意吧?隻要我能闖過此關,您……您提什麽條件我都答應!”徐福似乎沒看到羅平眼中的不屑,一雙手抓緊了他的衣裳,就像竭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羅平等的就是這句,他親熱一笑,輕輕拍著徐福的肩膀安慰道:“徐方士不必驚慌,嫂子和侄女目前我已安置妥當,倘若您不想再與他們扯上瓜葛,不如就……”


    羅平在徐福跟前咬了一陣耳朵,徐福果然愁容一掃而光。


    “羅掌櫃果然高見!隻是那母女必竟與我相識一場,徹底舍棄我也不能放心,所以之後還請你幫我多加照拂她們……”


    “這當然沒問題!”羅平大包大攬的滿口答應,而後帶著徐福往後院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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