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鮮頂著大日頭摸到守備軍的大牢時,正見趙高攙扶著狗子一步步從裏邊出來。雖然有狗子這癱作一團的拖累,趙高的形容舉止卻不改從容淡定。


    難得他主動辦件好事,倒省得她許多麻煩。肖鮮心頭一喜,連素來對趙高的挑剔不滿都減少許多。


    “趙大人!”她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你怎麽會來這裏?不會專門尋我而來吧?”趙高在門口站定,不解的把頭歪向一邊,“難道你又琢磨出了什麽新奇有趣的菜肴?”


    肖鮮一陣無語,待頭頂的烏鴉聒噪而過,這才指著他扶著的狗子道:“這小兄弟是我的相識,我就是特意為尋他而來(不是為你而來,別自作多情啦)。”


    “這樣啊!”趙高上前一步,直接把狗子丟到肖鮮跟前,“那就勞煩你把他送迴去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啦!”


    肖鮮見狗子離了趙高的扶持就如爛泥般往下癱倒,連忙伸手把他搭在肩上。等她安置好一切再抬頭看向趙高時,才發覺他不知何時已悄聲離開。


    真是個小肚雞腸的家夥!虧她剛才看他,還在某個瞬間恍惚覺得他是個好人!堅持是瞎了!


    肖鮮拖著狗子迴到一品鮮時,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打撈出來的。她還沒到門口,就開始拚命的叫嚷:“有沒有人?!快來搭把手!”


    魏石頭還在為上午肖鮮趕走客人的事生氣,所以對肖鮮的求助充耳不聞。最後,還是羅平和紅纓聽到動靜趕了過來,這才幫她把狗子七手八腳抬進屋裏。


    狗子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嚇成這副模樣?肖鮮打量著他呆滯的眼神和身上已經幹涸的血跡,很快想到一個最快了解事情真相的辦法。


    她把手搭在狗子的身上,就在羅平和魏石頭的注視下,悄悄分出一縷神魂進入到狗子的記憶海裏。


    從栓子挖人、到豆丁兒求救,再到尋找二蛋、黑暗裏摔跤……一幕幕飛快的從她的神魂前閃過。


    但就在人形布偶閃現的刹那,一股怪異感突然爬上她的心頭。


    好像哪裏不大對勁兒……她追著狗子記憶海裏的畫麵一直看著,直到發覺問題的所在。


    那人偶裏的骨架分明是失血之後才去肉剝幹淨的!她做過鴨血豆腐和豬血腸,自然曉得失血後的肉質肌理和骨架狀態,人體的骨架也不例外。


    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麽問題呢?她的神魂迴歸本體,而後開始自如的活動身體。


    “小鮮,這後生看著可不大對勁兒啊,你看咱們要不要幫他找個大夫看一看?”羅平看肖鮮一手托著下巴,在他眼前不停的走來走去,終於忍不住出言提醒她。


    肖鮮不理羅平的問話,隻腦子裏想象著那具骨架放血的畫麵,一個勁兒的在大堂裏轉悠。


    沒有人有能力把血液放的這麽幹淨!所以殺害那人、保留骨架的兇手根本就不是人!她得出來這個結論,眼睛變的無比的明亮。


    “沒錯!就是這樣!”她興奮的說出心裏的想法,卻引來魏石頭和羅平的驚訝目光。


    “嗬,我是說羅叔說的沒錯。狗子……狗子看著確實不大對勁……”她迴想著羅平剛才的問話,竭力為自己的異常舉動做出解釋。“不過,倒沒必要為他看什麽大夫,我……我給他做些藥膳平穩一下情緒,應該很快就好了。”


    說完這些,她不等羅平他們反應就鑽迴到廚房裏。


    想到對狗子娘親的承諾,心頭的愧疚突然襲來難以排遣,她決定暫時放下心裏頭對兇手的猜測描畫,真的遵從承諾,給狗子做一道藥膳來調理調理。


    既然是受到了驚嚇,心悸不安必是其重要征兆。據她做菜的經驗,以形補形便是最好、最有效的選擇。她在廚房裏轉了一圈,終於從一個水桶裏拿出一顆涼水湃著的豬心。在仔細去掉心髒脂膜,裏裏外外翻洗幹淨之後,又把它重新放到涼水裏養著。


    除此之外,舒緩繃緊的神經和肌肉,還少不了酸棗仁。


    她心裏念念碎著,抓一把酸棗仁放入幹鍋裏。就在準備開炒的檔兒,她探頭聞了一下鍋子裏的味道——平淡單調,少了些什麽?她四下裏看看,終於又添了一把玫瑰花。


    兩種截然不同的食材,在漸漸燒熱的鍋底作用下,慢慢散發出各自的香氣。待香氣在焦香裏融合,她才把這些材料盛到一個缽裏研磨成粉,並把這些粉粉沫沫全部填到豬心裏。


    豬心放入盆裏,再刷一層牛乳和蜂蜜隔水上籠屜蒸熟,這道藥膳便算粗略完成。隻是為著最終的效果,豬心還有它裏邊的棗仁、玫瑰花都棄之不用,隻留下盆底的琥珀色湯汁裝入小碗。


    因為這湯汁顏色清淺,味道又不算太衝,狗子竟沒怎麽反抗便乖乖就著湯匙,一口口把藥膳吞咽入腹。


    又過一會功夫,藥膳的功效開始顯現出來。隻見狗子一直徒勞虛睜的眼睛開始頻繁眨動,幾次重複之後眼皮終於閉在一起。


    聽著他漸漸均勻的鼾聲,肖鮮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直在一旁站著的羅平看肖鮮額頭上的碎發都被汗水沾濕,隨手拿出一塊手帕遞給了她。那是一塊紫色的手帕,從他手裏遞出的瞬間,帶出一道淡紫色的光暈。


    這場景怎麽好像在哪兒見過?肖鮮心頭被什麽重擊一下,腦子裏隨即閃現出栓子出現在狗子麵前的模樣——那一日,栓子就是穿著紫色的袍子,而他周身也因此有了紫色的光澤流轉。


    不!那不是光澤而是煙霧!也不是因為他的袍子,他身上才有了紫色的光澤;恰恰相反——是因為他身上有了紫色的煙霧,所以他才選擇穿上紫色的袍子!栓子在刻意掩蓋!


    雖然還不清楚來龍去脈,但她確定她抓住了整個事件的關鍵內核。


    曾經,有一個人告訴她:在這凡塵世間,若是神沒有斂盡蹤跡,那麽他周圍的事物就會沾染上金色的霧氣;如果是妖,就是綠色的霧氣……而紫色——那是有魔降臨人間!


    想到這裏,她的心頭一緊。還記得第二次的仙魔之戰,那開端就是魔族在人間的肆意屠戮。那麽這一次呢?這是某位魔族嘍囉的妄為,還是整個魔族的詭計推行?她被突如其來的緊迫氣氛扼住了喉嚨,一時有些喘不過氣來。無論是哪種情況,她在心裏暗暗發誓——絕不能坐視整個仙界的目光因此而轉至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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