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獲得晉級資格後施施然離開了。宦璃重新拈起一支流觴花拋到半空中,這一次流觴花落在了那位名喚巧言的姑娘姑娘頭上。


    巧言抬手摘下頭上的花,先朝在座的品評者見禮,然後才開始解說她的菜肴。因為庖刃的菜肴做的別具一格,而巧言又口若懸河、舌璨蓮花,所以這一場他們那組毫不意外的獲得了優勝。


    就這麽一朵朵流觴花飛出,大約過了十幾輪,那花朵才終於落到了陶昕這組的一位姑娘頭上。


    那姑娘手上端著的是一碟側重形似的擺盤,上邊用紫蔥切做菡萏,用青瓜充作葉片,看著確是形態逼真、巧奪天工。姑娘之後是一名男子,他呈現的是冰雕蓮花,寒氣繚繞、晶瑩剔透,比尋常的食材更多了心思和格調。


    在男子之後,又出現了吹糖金蓮、海石花凍雕蓮花、龍眼水晶蓮、芋泥蓮子塔……因為有這些品貌不俗的菜肴展示在先,所以等到陶昕最後一個端上他們這組的菜品時,台上台下不禁噓聲一片。


    宦璃看到陶昕手上端著的清湯寡水,不由生起濃重的擔憂:他還指望著阿婉奪得頭魁,自己得她個大大的人情呢。但看現在這情形,混過初賽也不容易!更何況臨開賽前,參賽者中又加了玉帝的禦廚無味。


    本來宦璃心頭的滋味就不好受,再加上此起彼伏私語聲,更是叫他大為光火。他狠狠掃過台下,就像最銳利的閃電掠過水麵、最烏沉的陰雲壓向大地。


    終於,台上台下恢複了安靜,靜到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聲響。陶昕這才開始從容的解說菜肴:“我們這道菜的名字叫蓮落塵沉,取義激濁揚清、出淤泥而不染。最底下的麵泥是黑芝麻和著糯米粉所製,最上邊的清水是用嫩藕汁所製。這道菜最難的地方是‘清’。黑芝麻本是油性,我們經過特殊的處理辦法,隻取其色澤,而把油脂撇去,所以水麵不見一絲油花……”


    “就算你們有特殊的辦法去油取黑,這也不能算作是亮點吧!你們完全可以選擇別的黑色作物染色啊!譬如黑豆、女貞子、烏魚墨汁……”紫山老母對陶昕的亮點並不認同。


    “就是,你們這分明是投機取巧!單憑口舌之詞和一瓣蓮花就想獲勝,這也太不現實了。”向來一板一眼的普濟仙翁看不上陶昕他們這盆“泥湯”,也接口否定道。


    陶昕的太陽穴處鼓鼓的跳動,換做往常,拚卻得不到冰魄霜露,他也會拎刀開揍的。但因為這是阿婉所做菜肴,他也想叫更多的神仙認可她,所以他耐著性子冷麵冷言的解釋:


    “首先,你們說的替代不能成立。黑豆有豆腥、女貞有苦味、烏魚墨汁更是海腥濃重,如果換了其中任何一種,上邊的藕汁清冽味道都會受到沾染汙濁。


    其次,請諸位看清楚了——這蓮瓣並不是我們直接從蓮花摘取的,而是我們用刀從蓮藕上剜出的!這也就是我們刀功的展示。


    最後,我的解說隻是其中烘托的小道具,到底味道如何,還是要諸位品嚐過再說!你們不能單憑賣相就否定了我們的勞動成果!”


    “這位仙友說的有理!快快把你的菜肴呈上來吧!”宦璃嘴角掛著抹淡淡的愉悅道。本來麽,他聽了紫山老母還有普濟仙翁的話就很不爽,但出於場麵、形象的考慮,他又不能直接指責,如今看陶昕如此不客氣的生懟他們,不覺大為暢快。


    陶昕把湯呈上之後,九位品評者全部圍攏上來:這是用藕剜出的蓮瓣?怎麽可能?這顏色、光澤、弧度,完全看不出來呀!


    最後,對此最為質疑的紫山老母還有普濟仙翁,兩人分食了“蓮瓣”。其實不需品嚐,就在他們夾開“蓮瓣”時拔出的晶瑩長絲,就已證明了它確是蓮藕所做。


    普濟仙翁因為眾目睽睽之下,被陶歆打臉,所以在嚼食藕片時,頗有幾分含恨不甘。但藕片入口,蓮藕自帶的清甜、爽利,還有侵人心脾的涼意就叫他不禁精神一震。“嗯,能最大限度的保持蓮藕的鮮甜脆嫩,甚好!”他捋著山羊胡須,秉持公正的態度評價道。


    紫山老母是出了名的嗜甜,她吃著這藕片,恍然覺得這天下至味並非是她極力推崇的蜜甜濃醴,而是這蓮藕裏透出的若有若無、森森寒涼的迴甘。


    “唔,這藕汁真是清潤鮮甜,比瓊漿玉液也不遑多讓呢!”躍靈仙子盛了一盞藕汁,本來還用湯匙舀著、準備淺嚐則止,但喝過一口之後,她就把勺子放在了一邊,幹脆直接端著一飲而盡。


    金光尊者下手較晚,並未撈到“湯水”,他不甘的看著躍靈仙子他們喝“湯”,隻能用筷子夾一塊水晶盆中的麵泥。糯米的香氣混雜著淡淡的芝麻香,在加上藕汁的浸潤,吃在嘴裏居然也別有一番風味。


    ……


    九道菜全部嚐完,終於開始打分,而結果也是毫不意外的、陶昕他們這組獲得優勝。


    “小狐狸,真有你的!”白裔欣喜的拍著阿婉的肩膀,不料身後確傳來一聲輕笑。


    “嗤——有意思!”那位身著白袍的掌勺笑得別有深意。


    白裔不用轉身就知道發聲者正是無味,所以他並不打算理采;倒是一旁的阿婉循聲看了過去,她覺著無味的話聽著並不無多少善意,所以對他齜齜牙:“有意思吧!更有意思的還在後邊呢!”


    “喂,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無味身旁的老叟看不下去阿婉的輕狂,張口想要教訓她。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阿婉朝老叟做個鬼臉,而後扭迴頭再不看他,那模樣分明在說:不聽不聽就不聽,不服來咬我啊!


    “好啦!專心看你的比賽吧!哪兒那麽多廢話!”白裔朝阿婉寵溺一笑,對她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無禮很是欣賞,他明麵是教訓阿婉,實則是在暗諷無味和老叟。


    老叟活了那麽大歲數,自然不肯乖乖吃了這暗虧,他正想再說什麽,卻被無味攔住。無味指指台上那粉雕玉琢的團子道:“噓,別說話!該咱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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