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裔一如往常,慵懶的立在調鼎坊的橋頭,隻等著陶歆和阿婉歸來。


    雖然陶歆從未想過把阿婉丟在某地一人迴來,但阿婉遭受驚嚇之後,再次看見這熟悉的風景,還是抑製不住的一陣激動和親昵。


    “掌櫃的!我好想你啊!”她蹦下雲頭就纏著白裔的胳膊一通亂晃。


    “嗤——”白裔打破冷清模樣,嘴角揚起一抹愉悅而洞明的弧度,就像一塊石頭丟入一灘鏡象水麵,霎時多了漣漪和生機。他嫌棄狀把阿婉的胳膊丟開:“怎麽,又被你陶哥哥欺負了?”


    阿婉下意識瞟一眼陶歆,而後才笑嘻嘻的答道:“哪有!陶哥哥待我可好啦!我不過是一日未見,就很想很想你罷了!”


    “說得跟真的似的!”白裔嫌惡狀拍拍阿婉碰過的他的白袍,而後才緩緩說道:“這一日裏,你陶哥哥帶你刨老鼠洞啦?怎麽搞得跟泥猴一樣?”


    “才不是呢!我們是去磺洲采集食材啦!磺洲——你知道的,最多風沙!”


    “嘖嘖嘖——我知道?”白裔繞阿婉轉一圈,“我隻知道僅僅采集食材,不可能像是在沙窩裏滾過;我隻知道你陶哥哥就沒有你這副髒樣兒;我隻知道磺洲可沒有溫泉……”白裔邊說還邊瞥向陶歆,好整以暇的等著他倆誰沉不住氣,先招供出事情的始末。


    “咳咳——”陶歆用手團拳擋在嘴上,“小狐狸!還不趕緊去換身衣服!掌櫃的說你好幾次髒了,你還沒有點自覺?趕緊去呀!”陶歆擠眉弄眼示意阿婉趕緊離開。


    “誒!”阿婉正愁不知作答,得到陶歆示意,遂一刻不敢停留,一溜煙鑽進後院。


    白裔見阿婉消失的無了影蹤,這才正色看著陶歆:“發生了什麽?你怎麽看著心事沉沉?”


    “我今日做了個夢,夢到了以後……”陶歆欲言又止。


    “以後?太一醒來了?”白裔挑眉而笑,彎彎的嘴角卻帶著無盡的嘲諷。


    “不,那倒沒。”陶歆連連搖頭,“我夢見阿婉修成九尾狐身,用尾巴點燃了萬靈古燚。”


    “那就意味著太一即將醒了呀!”白裔依舊不為所動。


    “可是……可是阿婉看著很痛苦!”陶歆終於說出心結所在。


    “嗤——”白裔再次嗤笑出聲,“那可是萬靈古燚呀,她被灼燒自然會痛苦啦。”


    “我們用這種方法換迴太一的重生不大好吧?”陶歆想起夢中阿婉的淒厲,至今心有餘悸。


    “有什麽不好?”白裔不解,“就像你做廚子一樣,每日殺那麽多靈獸活牲,不過都是職責所在,又哪裏不好啦?”


    “阿婉和它們不同!她有言語、有情感,和我們在一起又這麽長時間了——”陶歆替阿婉辯解道。


    白裔上前一步,拽住陶歆的衣領,用清冷的眼眸逼視陶歆:“那又如何?她若不進調鼎坊,也許早早就餓死了!是我們給她吃穿、教她本領,一日日推她成長——這和豢養其它牲畜有什麽區別?我們要的就是等她修成九尾狐身,當做地書之引燃燒!”


    陶歆眼瞳之中金光流轉,帶著不解和心痛迎視白裔。


    眨眼之間,白裔已調整好心緒,變迴慣常的懶散模樣,他鬆開陶歆胸前的衣襟,幫他慢慢展平,聲音也盡量放的柔緩:“你想想看,如果我們不給阿婉這條振興妖族的榮耀與責任,她也許早就死了。但現在的她呢,不僅沒有死,還在我們調鼎坊裏吃好穿好,修煉出第二條尾巴。


    她才修煉出第二條尾巴呀,你想想!等她修煉出第三條、第四條……直至第九條,還需要多長時間?!更何況越往後修煉升級越難。她活著的年歲還很長很長呢!這不比她年幼飽受欺淩、慘遭橫死,好太多太多嗎?這於阿婉也是穩賺的買賣、求之不得的好事呀!”


    陶歆心裏依舊不大舒服,但白裔對阿婉是否為地書之引的比較分析,還是在他心底留下了深刻痕跡。是那樣嗎?白裔的話好像也很有道理……至少阿婉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活著……


    白裔眼看陶歆神情渙散而彷徨,繞過他慢慢往調鼎坊走,本想叫陶歆冷靜一下、好好迴味琢磨,但頭腦裏閃過一點,他又牢牢拽住陶歆的衣袖。


    陶歆遲疑的迴頭看向白裔。


    “不要對小狐狸動感情!”白裔的話帶著熱氣嗬在陶歆的耳畔,聽在陶歆的耳朵裏卻無比的寒涼。他未點頭也未搖頭,抽迴衣袖繼續往自己的臥房走去。


    ……


    “咦?陶哥哥呢?”阿婉換好了衣服迴來,卻發現隻剩白裔一人負手背對她而立,不由有些好奇。


    “還不是你天天淘氣,惹得他腦仁疼?他也奔波了一天,迴臥房裏稍做休憩。”白裔迴頭瞬間,艱難突破臉頰的僵硬,露出一絲勉強而單薄的笑。


    “掌櫃的,陶哥哥給你說我做的夢沒?”阿婉眼睛似乎也被洗澡的水汽沾染,看著一片濕漉漉的。


    白裔心頭一動,心裏一處變的軟軟的。他扭頭看向別處:“什麽你的夢?”


    “嗯!”阿婉很奇怪白裔的反應,她猜陶歆什麽也沒對白裔說,遂又耐著性子給白裔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陶歆講給她的話,她也沒有遺漏。


    “陶歆說得沒錯,你夢中見到的女子應該就是你的娘親。”白裔聽了阿婉的話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奇;反倒對阿婉給他的玉佩產生濃厚的興趣,他邊擺弄著玉佩邊肯定陶歆的說法。


    “掌櫃一定知道這玉佩的來曆吧?能不能和我說道說道?”阿婉雖然聽陶歆說這玉佩的主人不是她爹,但她知道:那個人一定和娘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隻要找到那個人,就一定可以知道那個時期的娘親發生了什麽,隻要那些細節,她就離找到娘親更近一步。


    白裔深看阿婉一眼,對她這種類似逼迫型的問話方式很是抵製,但看在她想找到她娘的份上,他並沒有說破或指責,而是娓娓同她分析。


    “我不知道這玉佩的來曆。但從這塊玉佩上,我可以給你兩條提示。


    第一,這塊玉佩是皚澤脂雕刻而成的,從其品級上看:通體瑩白滑潤、幽香縈繞,乃世所罕見的珍品,能夠擁有這種玉質品級的,在神仙中也定是個非同一般的存在。


    第二,玉佩上的恣幽花雖為天界之花,但由於它氣質內斂而外形張揚,這種矛盾雜糅的風格並不為多數神仙所接受。而此人卻把恣幽花刻在玉佩之上隨身攜帶,不吝於宣揚他對恣幽花的喜愛。所以,此人對恣幽花的喜愛,一定在仙界廣為人知。


    ……憑著這兩條線索,假以時日留意打聽,相信我們應該能很快就能找出那名男子來的。”


    阿婉懵懂的望著白裔,對他一股腦說出這麽多的訊息反應不及。盡管如此,她依舊很是驚喜,因為她清楚的聽到,白裔最後用的是“我們”。


    連尋找娘親這麽私人的事,白裔都願出手相幫,阿婉覺得自己能進到調鼎坊裏,實在是太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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