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修微微低垂著頭,半晌都沒說一個字,也看不清表情。


    德生跪著,不敢說話,也不敢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易修突然間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讓跪在地上的德生頭皮發麻,更讓站在角落裏的胡蝶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你是說,朕把這個小藥童當作了小蝶?朕還拉著他的手腕一整夜不放手?”易修用一種莫名的語氣問跪在地上的德生。


    德生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隨後又找補:“陛下隻是病了……”


    易修又笑了一聲,直接打斷了德生的話。


    德生背脊一僵,不敢再說話了。


    易修閉了閉眼,喃喃的說:“朕不隻是病了,朕是瘋了吧……”


    他的身體被病痛折磨,他的精神被胡蝶折磨。


    現如今,他又病又瘋。


    易修抬頭看向胡蝶所在的方向,朝著他招了招手,淡淡的說:“過來。”


    胡蝶的腳下像是灌了鉛,在原地站了幾息,終究是不敢激怒了易修,隻能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到易修的麵前。


    她不敢抬頭,不敢說話,隻能盡量蜷縮著身子跪在德生的身邊。眼看著,就是個膽小畏縮的小藥童罷了。


    易修從始至終都盯著這個小藥童,看著他那畏手畏腳的瑟縮樣子,不禁皺緊了眉頭。


    胡蝶是何等驕傲的人,在他麵前從未露過半點畏怯。隻有那晚,她才……


    易修閉了閉眼,將那些不好的記憶甩了出去。


    他皺眉看著跪在地上的藥童,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會將麵前這個人當作胡蝶呢?


    半晌,易修冷聲說:“抬起頭來!”


    胡蝶咬緊牙,不斷的在心裏安慰自己:她現在易容了,從外表看,她就是個男子,易修絕對不可能認出她的。


    做了好幾遍心理建設,胡蝶才緩緩地抬頭。


    易修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本就不好看的臉色越發的不好看了。


    不過一張平平無奇的麵孔,仍在人堆裏都找不出來的那種。


    這樣一個人,到底有哪一點能比得上胡蝶?


    易修眼裏露出幾分嫌棄,張口變道:“拖出去,直接……”


    話說到一半,易修又不禁停了下來。


    他的視線,落在了這小藥童的眼睛上。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易修竟然覺得,這雙眼睛和胡蝶一模一樣。


    他定定的盯著那雙眼睛,神色陰晴不定。


    他有些恍惚,甚至懷疑自己,自己這會兒到底是清醒著的還是病入膏肓了?


    跪在地上的德生半晌沒等到易修的下半句,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這藥童,要、要怎麽處理?”


    易修迴過神來,視線再次落到了那藥童的身上。


    不知為何,剛剛還熊熊燃燒的殺意,這會兒竟然已經消失殆盡了。


    僅僅是因為這人的眼睛驚鴻一瞥間像極了那人。


    易修沉默片刻,突然說:“德生,你退下。”


    德生一愣,隨後側眸看了看旁邊的小藥童,最後一咬牙,起身退了出去。


    這小小的帳篷內,便隻剩下胡蝶和高高在上的易修了。


    一時之間,氣氛無比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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