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勳親自送洛燭伊一行人下山,請上山來,當然要送下山去,來往才是禮,待下了山,朱勳對一行人鞠了個躬,目送眾人離去。畢竟是做過內庭侍的人,言行也是自有一套。


    離了那座山,便照舊一路南行。


    洛燭伊不禁道:“這世道啊,戰場上是明刀明槍殺的血流成河,江湖上更是各種暗箭防不勝防,朝堂之上更是各種流言蜚語中傷於人,卻還要拘泥於禮,說著尊崇儒道聖賢,口中念著‘之乎者也’而行不義之事的人,多如牛毛,世道之亂莫過於此。”


    雲來道:“亂世之亂,亂在人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天下四分,心懷不軌的人更是數不勝數,這也隻是一個時代而已,終將如一陣風,來時唿嘯而來,去時悄無聲息,經年之後再迴首,不過是一場夢,或成一史詩萬古流傳,或淪為一場笑話,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夫子終究是聖人,超脫於世外,笑看紅塵,儼然一副世外仙人的樣子,隻這一份氣魄,晚輩也是望塵莫及。”


    雲來道:“說是聖人就是笑談了,聖人之聖,在於突破天道,不受束縛,可知那莊周入聖,一夢千裏,憑虛禦風,樂的逍遙,那才是真正的聖人。”


    “我隻知人可由武入聖,禦劍騰空,卻不知這書中入聖之法,晚生也是好奇,倒不如請夫子多說一些,好解解我這好奇心。”洛燭伊疑惑道。


    “世間萬物有靈,故而有獸修煉成妖的說法,在我看來,妖非是妖,而是獸具有靈性,至於修成人身的,自然是子虛烏有,獸尚可通靈,而人為萬靈之首,自然有通靈之法,而這通靈便是不受天道束縛,可以借世間之力,這便是入聖,禦劍而行尚有所憑,若達到憑虛禦風這等境界,便是入聖,佛儒道武殊途同歸,皆可入聖。而我這所謂聖人,便隻是一個笑話了。”雲來笑道,他雙鬢斑白,頷下的胡須打理的整整齊齊,儼然一副超脫於世的高人。


    洛燭伊聽的入神,忙忙點頭,亦不知從何插話,隻得細細聆聽。


    雲來接著道:“獸修靈性需要渡劫,而人入聖亦是如此,隻因大多數入聖之人,汲取的都是人間氣運,導致人間氣運不衡,這便是有違天道,我也不知後果是什麽,我隻知莊周入聖得鯤鵬之助,終於夢蝶入聖,逍遙遊也。”


    洛燭伊看著雲來,隻見這老者眉宇間好似閃著光輝。


    雲來接著道:“所謂亂世出聖人,時勢造英雄,亂世數十年,這世間應有入聖之人,隻是不知藏在何處?而這樣的人,得天獨厚,與自然相融,他若不願意,誰又能找到他?”


    洛燭伊問道:“我知道獸有生而具有靈性的,傳說中的神獸更是能言人言,如白澤之類的,這人是否也有生來便是聖人的……”


    雲來道:“我這洞庭聖人確是虛名,這一問我卻不知……哈哈哈哈!”


    這時雲氏姐妹走來,那額間有淺痣的雲綰青對著雲來道:“爹,你可從來沒提過這些,怎麽今天這麽好興致,提起這些我們姐妹都不知道的,重說一遍,我想聽聽。”


    另一個附和道:“我也想知道。”


    洛燭伊道:“世間還有什麽事能讓兩位姑娘提起這麽大的興趣,兩位姑娘學的也太廣了……”


    額間有淺痣女子以長袖掩唇,“噗嗤”一樂。


    雲綰青這一笑,當真是一笑百媚生,確是由內而外的吸引人,並不是那種人間俗世的媚,媚得不妖,媚的眼神間好似都透著靈氣。


    “還未正式謝過你家公子,不過我看你家公子也不敢名正言順的露麵,我謝過你便如同謝過他了,你說這樣可以嗎?”雲莫棋說道。卻是另一種不同的神態,那是一種雅致,像是的幽幽的竹林內,迎著淡淡的微風,品些一股微溫的茶水。


    雲來卻隻當三人早已認識了一般,隻是簡單說明了一下,那眉間有淺痣,一笑百媚生的是姐姐,叫綰青,另一個溫柔雅致的是妹妹,叫莫棋,二人是孿生姐妹。


    洛燭伊其實早已知道兩女是孿生姐妹,洞庭雲來就如同沅北洛秋寒一般,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近乎一模一樣的麵龐,世間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樹葉,卻有近乎一樣的兩張臉,而且兩張臉都美若天仙。


    兩人臉雖相似,身材卻不同。綰青豐滿一些,高聳的胸脯,凹凸有致,卻不顯臃腫,雲莫棋高挑纖瘦,是個典雅的美女。


    兩女對洛燭伊施一禮,洛燭伊頷首迴禮,與雲來這樣的人相處,他自然是很有禮。


    洛燭伊看著眼前人,又想起鍾瑜和那可望不可即的花芊語,心中是別番滋味,自己這樣的,可笑自己真是是個痞子,這天下間可愛的能入人心的不少,就像沉默寡言的林陌離一樣,還有洞庭湖的老賈和他的女兒賈布甲那樣的,像牽著瘦馬的老何一樣,還有淩州那個一襲白衣的女子一樣……有些人匆匆一麵,就如同故人一般,這與身份無關,與相識長短無關。


    玖兒和小拾驅馬走在洛燭伊身邊,就像兩個貼身的保鏢一樣。


    “公子,接下來我們去哪裏?”小拾問道。


    “送雲夫子迴洞庭。”“哦!好的,我知道了!”


    一行人走得十分緩慢,老何牽著他的瘦馬晃晃悠悠的走著,洛北和老何一老一少挺合得來,老何時常講一些洛北不知道的事,比如哪兩個家夥把洞庭攪得翻天覆地,比如哪個村裏某不良少年偷看了隔壁寡婦洗澡,又打得不可開交;又比如哪個人不離書房三分地,破了兩軍會師的陰謀,甚至於到哪個小縣城一個落榜書生寫了一本淫穢小說,被當地縣守罰去充軍,他口中說的事有大有小,有的驚心動魄,有的則是雞毛蒜皮,洛北卻十分感興趣。久而久之,洛北逐漸就和他混到一塊了,時常老何牽著馬,他便在馬後輕輕拍著馬屁,驅趕著。


    老何常說道:“嘿,小子,你馬屁拍的可真好……”


    洛北也會十分認真的迴答道:“過獎了,這不都是跟你學的……”


    初春時節,山野間的櫻花一樹一樹,一行人邊行邊賞景。


    林陌離確實是個神秘的人,清晨時有人不經意間見他一麵,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到傍晚時他又會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這一行人,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人都有,老如雲來和老何,少如洛北,豔如雲家姐妹和玖兒小拾,怪如林陌離,真正走江湖的便是肖天德和途安鏢局的眾人,最不可思議的便是這其中有一匹區別對待的瘦馬,老何叫它老馬,老馬除了偶爾馱上兩葫蘆酒,其他的什麽也不做,當然它也嗜酒如命,偶爾也會醉醺醺的衝眾人哈氣,著實讓人難受,有時喝得醉了便由老何攙扶著一步一步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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