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女依舊留在車中,幾十人將車抬入廳內,朱老大雙眼放光,對那文人道:“楊乘,我給這位姑娘把把脈,把脈象說給你聽,你告訴我是什麽病,這麽嬌滴滴的美人兒要是病著了多可惜。”


    他說的是可惜,而不是可憐。


    那文人叫楊乘,看來是讀過幾年書,會點醫術,誰知道怎麽會到這山上作惡。


    朱老大話落,站在他身旁的一男子道:“老大,這樣不好吧,一來不符合規矩,既然是請到山上來的客人就應該像客人那樣的對待,我們線上混的,請上山的是客,抓上山才是奴,這事傳出去了,對名聲不好。”


    洛燭伊這才注意到朱老大身旁站著的一堆人之間,有一個高頭大馬的漢子,蓄有胡須,卻不顯得邋遢,打理得十分整潔,這時勸著朱老大。


    朱老大有些惱了,好像也無法反駁,對楊乘道:“你去把脈,我就不去了……這兩姑娘……真可惜……”


    這楊乘來到那一臉虛弱的女子身旁正要伸手把脈,洛燭伊叫住了,由自己衣衫上扯下一條長長的細線,走到那車旁。


    “把手伸出來……”


    眉心有一點朱砂痣的少女接過細線,挽上一個結,“把手伸過來啊……”她附在另一少女的耳邊說道,聲音很輕,那少女忙把手伸出來,朱砂痣少女伸手指輕輕戳一下另一少女,再把那細線套在她手上,然後再挽上一個結,輕輕係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輕輕一點頭,示意已經係好了。


    洛燭伊扯著細線另一端遞到楊乘手中,道:“我小妹看遍名醫,不少名醫細絲線把脈,探出病疾,也是無能為力,這位先生請憑細線把脈,若是探不出什麽,那也省了不少工序。”


    楊乘持著細線一端,迴首看了看朱老大,露了一個堅定的眼色,洛燭伊頓時感覺不對。隻見那楊乘裝模作樣扯著細線,故作深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一會道:“這位姑娘不過是偶感風寒,我給姑娘開一服藥,到內屋休息一下就好了……”


    “風寒……!當年西夷亮城風寒死了一城人?哪處的風寒這麽嚇人,我看你不過是信口胡謅,你莫不是在戲耍我等?”


    肖天德怒不可遏,出聲訓斥道,他的大刀狠狠拄在地上。


    “我這把刀可不像本人一樣好說話!”


    頓時氣氛變得緊張,廳外有腳步開始急促起來,“倉倉倉”隱隱開始響起刀劍出鞘的聲音。肖天德按捺不住,腳下一踢刀鞘,大刀便橫指朱老大。雲來長髯花白,卻沒有絲毫懼色,他伸手怕了拍肖天德的肩膀,肖天德迴首看見雲來這樣淡定,想起來倒是覺得自己有些失態。


    “哼!”肖天德狠狠把長刀狠狠往地上一拄,那刀鞘碎裂,長刀便沒入青石。


    楊乘又開始裝模作樣開始把脈,他雙目微閉,頗有些高人的樣子。


    而朱老大則雙目盯著著車內兩女,由於他站的有些高,卻不能真切地看到兩女,尋遍各個角度都不行,便隻好作罷,看這楊乘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洛燭伊暗道不好,這楊乘應該和他一樣,聽到了那銀鈴般的笑聲,才會鬧出這一場,當真是不怕土匪勢力大,隻怕土匪有文化,這時真是難以應對。


    他心知肚明,這朱老大雖然氣勢上壓著嚴老二等人,隻是都是江湖上的人,若是明刀明槍在嚴老二等的眼前搶人,終究是不好的,而這一遭,嚴老二等人並不知道雲來入西夷是與諸葛明會麵,真以為是去求醫,此時也是深信楊乘所言,若讓她被喝了藥再入內屋,眼前這一身肥膘的惡人借故離去,那可相當不好,洛燭伊雖不怕動手,但他始終不願意這麽暴露,能不動手他自然希望不動手,畢竟動手幾乎就意味著暴露,現在各方對他不利的勢力都知道他出了沅北。


    肖天德的刀入石,對朱老大也是一種威懾,同時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你若是做的過分了,那便動手。


    洛燭伊無奈,隻有挽迴道:“小妹在內屋休息,我這做兄長的做不了別的,隻能在身旁悉心照料,方能緩我愧疚之情。”


    他確實是愧疚,把兩個姑娘置身險境,他料定二人心裏一定害怕極了。


    朱老大見洛燭伊識穿他的陰謀,知用計不成,而眼前這兩個絕世美人,自己怎可能放過,隻見他給楊乘打喜眼色。


    楊乘馬上理解到,這時也隻能硬搶了,但是卻不能動刀劍,他雙眼軲轆轉著,對洛燭伊道:“令妹生的閉月羞花,而我們寨主也是英雄豪傑,我們寨主對令姐一見鍾情,隻想上天成人之美,娶令妹為妻。”


    他說的令妹,卻沒說是哪位……


    嚴老二明白了過來,這是要明搶啊!便對朱老大道:“這位老者是洞庭聖人雲來夫子,這次帶愛女去西夷,托我途安鏢局護送迴洞庭,我途安鏢局不想從此拆了招牌,也不想朱老大這處仙境被朝廷鐵蹄踏碎,至於其中厲害,還請朱老大深思。”


    嚴老二知道雲來對長楚來說意味著什麽,雲來若有什麽意外,朝廷不會善罷甘休,途安鏢局必定難辭其咎,而這山寨更是百死莫贖。於是他才把雲來抬出來,也說明了必須保雲來父女三人離去的決心。


    那朱老大道:“我這是明媒正娶,又不是強搶民女,兩情相悅時,任是老天爺也不能拆我好事!我與雲夫子做了親戚,與朝廷更是親上加親,朝廷善待我還來不及呢,若有鐵蹄自然也是來吃喜酒的,若是嚴鏢頭執意要阻我好事,那嚴鏢頭應該為你自己費費心。”


    途安鏢局的人手握刀劍之柄,警覺起來。


    有人搬來椅子,不等朱老大說些什麽,雲來便從眾人之間走出,坐在那椅子上。他知道這廳內眾人,除了他坐得那椅子,在沒人夠身份坐那椅子,當然這隻是表明身份的人,他坐上去,雙手靠在椅子兩邊,閉目養神。


    朱老大很不熟練地抱拳向雲來施了一禮,見雲來久久不曾睜開眼睛。


    “朱求人見過雲夫子,難得請到雲夫子上我這寨子……晚輩好高興”朱老大道。“雲夫子來了,我們就用最好的酒,最好的肉來給夫子吃……”


    “是榮幸之至……”身後楊乘輕輕在他耳邊說道。


    “對對對,夫子吃酒吃肉榮幸之至!”


    見雲來沒有任何動靜,楊乘便道:“久聞雲夫子大名,隻是我這身份再也入不得洞庭學宮,今天能在這崇山峻嶺之間目睹夫子的風采,也算是我一心隻讀聖賢書,方蒙聖賢垂憐,終於見到了當今聖賢……”


    朱老大一腳踢在楊乘屁股上,楊乘捂著屁股忙道:“夫子當真是我們讀書人的楷模……”


    他迴首看見朱老大催促的眼光,忙道:“我們當家的仰慕夫子久矣,久聞雲夫子膝下有雲綰青和雲莫棋兩位才女,當家的更是折服於雲綰青姑娘的琴藝之下……我們當家的……我們當家的想與夫子結一門親,從此兩家人變作一家人……不知……不知夫子意下如何?”


    楊乘說完以後有些膽怯,便默默退了下去,他讀過不少書,而雲來讀書人於讀書人而言,就是遙不可及、人人敬仰的聖人。而此刻,他卻在自己偶像麵前說了這番話……


    雲來唿吸平緩,好像已經睡著了。


    “雲夫子舟車勞頓,你們幾個輕輕的將這椅子搬到內廳,好好將夫子招唿好,不得吵鬧醒了夫子,否則要爾等好看。”楊乘說道。


    雲來被輕移至內廳休息後,朱老大道:“請兩位姑娘到內屋休息。”


    “兩位姑娘舟車勞頓,請移駕內屋,我們山寨偏僻,還請兩位姑娘不要嫌棄。”楊乘說道。


    便有幾個婦女走到車前準備攙扶著雲家姐妹下車。


    雲家兩女自然是見慣了世麵,這時情急,卻也沒有露出絲毫膽怯,雲綰青和雲莫棋都知道,事情還未到不可挽迴的地步,若真是讓那大漢強行娶了去,也各有辦法與之周旋。


    隻是兩女不約而同的望向洛燭伊,說來莫名,竟然對這個長的比女子驚豔三分的男子抱有期望,她們覺得這個少年男子不是尋常人。


    既知車內是雲綰青和雲莫棋,也就不存在擔心車內人染了“閻王病”。朱老大是真的準備強娶了,至於娶,對方是雲來的女兒,總不能兩個一起娶,朱求人有些懊惱,有些不知所措。


    “慢,雲夫子對我有教育之恩,在下是他老人家的學生,自願在兩位姑娘門前守護,直至雲夫子休息好,到時你要是得雲夫子許可,要娶哪一位姑娘,在下定當送上賀禮。”


    雲來氣定神閑,誰也不知他此時此刻為何如此鎮定,兩女兒如今困在這山寨之中,山寨之內近千匪寇戒備森嚴,縱然長楚大軍來平匪,少了半年也攻不下這山寨。


    雲來閉目養神,這洞庭鴻儒難道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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