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的酒,比不上沅北的醇香,但卻十分烈,狠狠的喝上一大口就感覺喉間燃起一把火,火辣辣的那種烈,這樣的酒,不曾沾酒的人隻需輕輕呡一口,一股酒勁直衝顱頂,要吃好幾口小菜才能壓的下來。


    酒足飯飽,洛燭伊一行人準備啟程時,酒館外有十多人策馬而來,來至酒館之前,勒馬而立。


    在酒館之外一個膘肥體壯的漢子大喊道:“途安鏢局這趟誰押鏢,這龜兒子的,從朱老大的線上路過,怎的這次不打聲招唿就想走了,我們老大很不高興,要是上山去道個歉還則罷了,否則今天得讓你們折在這兒。”


    嚴老二連忙走出酒館,逢迎道:“這才出黑石頭鎮,正商量著去朱老大那給朱老大問個好,這不,幾位兄弟就來了。”


    策馬而來的一行人中,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子道:“朱老大說久不見途安鏢局的兄弟們了,還有些失落,這一聽說途安鏢局的兄弟們來了,就讓我一行人來迎接啊,嚴鏢頭應該懂朱老大的情誼吧!”


    洛燭伊依舊坐在酒館內,與肖天德雲來二人依舊談笑,不顧外麵發生了什麽,更不需出門逢迎。這種一文一武的花臉戲他不知看過多少,而他更是行家,在沅北的時候,更是有一人又唱文又唱武的時候,眼下這把戲更是入不了他的眼,不禁暗笑道:唱文的還算勉強過得去,這唱武的就是個廢物,桌子不砸一張,怎麽能唬得住人。


    酒館外嚴老二依舊在和那一行人噓寒問暖,押鏢這一行,要的便是江湖關係,若把關係弄焦了,這條鏢路就不用走了。


    洛燭伊其實心裏也理解嚴老二這樣的態度,這不但是為了吃口飯,更多的則是為了活命,人都說江湖上俠肝義膽,其樂無窮,可混江湖,真的會死人的。他道:“門外的好漢不進來喝一杯哪,算我為各位接風驅寒。”


    這酒館的老板不複之前的從容,嚇得麵色鐵青,一聽眼下這公子哥要把這一群地獄來的催命鬼請進來,頓時嚇得說不出話,在這混亂的時代,若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在亂世中拋頭露麵。


    這小酒館老板是黑石頭鎮的人,在鎮內也是賣酒的,隻是他賣的酒總是忘了參水,所以酒館生意特別的好,小鎮內的“酒館聯盟”說他不懂規矩,結合了幾個鎮內的大人物,這才把他給弄出黑石頭鎮,隻是家有老母要養,還有愛妻幼兒在家等著吃飯,不得不在這小鎮外賣起酒來,隻是開始守起賣酒的規矩來,往酒裏少少加了點水。


    洛燭伊一看他這樣子,知道他肯定被眼前這一幫賊人欺淩的慘了,所以才是這驚恐的表情。


    他走到酒館老板身前,道:“不用擔心,他們喝的酒,算我的,若是弄壞了桌子椅子,都算是我的,我會雙倍賠償的。”


    老板顯是一臉驚恐尚未緩過來,道:“那要是……殺了人,你又怎麽雙倍賠償……”


    洛燭伊一訝,他確實不知道怎樣賠償,他自知林陌離在場,自然能護住所有人,而他雖沒有習過多少武,對付眼下這些人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以他的武力,放在大江湖上,隻算是小魚小蝦,但起碼是比眼前這一群人大一些,所以他毫不畏懼,隻是他根本不知道,在這小酒館老板的眼裏,門外那一群人是怎樣的兇神惡煞,甚至這老板可能目睹他們殺人的慘像。洛燭伊一時不知道如何迴答這個問題。


    他沒有正麵迴答,隻是道:“老板姓什麽?”


    酒館老板沒想到這眼前的公子哥會這樣問,他答道:“老漢姓王。”


    洛燭伊道:“哦……王大爺!大爺知不知道沅北城,你們去沅北城賣酒吧,那裏比起這裏,應該是安定不少。”


    老板王老漢道:“知道,隻是在這小小的黑石頭鎮紮根久了,人就懶得動了,而且誰知道沅北城是不是真的像人們說的比這處好,我老漢也是不相信,要是沅北城那麽好,怎麽不見黑石頭鎮裏的人往沅北城去?”


    洛燭伊道:“大概他們和你一樣,也是懶得動吧,相信我,沅北城真的有好酒。”


    王老漢像是相信了,眼神裏出現了憧憬。


    洛燭伊接著道:“你到沅北城就提洛寒生,我這名字在沅北城可好使了。”


    在沅北,提洛燭伊,人人都知道他是城主洛秋寒的長子,自然人人都知道,那是高高在上的一種存在;而提起洛寒生,就不同了,流連於各種花街柳巷,酒樓賭場,洛府小廝一個,也是誰都知道,誰都知道洛寒生,那個十來歲就偷錢逛酒樓,每次來都說順道“撿”了點錢,隻是找小姐姐彈曲子給他聽的城主府小廝,那個賭館裏輸錢欠債了第二天就還上的小痞子,沅北的百姓中,洛燭伊和洛寒生的名聲是一樣響的,而隻有一部分人知道,兩個名字其實是一個人,而那一部分人中的一部分人,又千方百計地讓外麵的人知道,洛秋寒的敗家兒子洛燭伊是個逛酒樓去賭館的小痞子。


    那王老漢應了一聲,像是下定了去沅北的決心。


    洛燭伊道:“沅北城是個不用守壞規矩的地方,你到那裏就不用守這些酒館共知的什麽破規矩了。”


    王老漢知道他說的是參水的事,有些羞愧。


    ……


    門外不知談了些什麽,而雲來和肖天德也沒理洛燭伊和酒館老板說些什麽。老何和洛北則更像是什麽都可以不理一般,老何和那匹老馬喝著酒,洛北則在一旁說馬兒喝醉了怎麽辦。這畫麵,實在不像有山匪來了一樣。


    門外嚴老二和一群山匪“敘著舊”。


    那膘肥體壯的漢子道:“朱老大請途安鏢局的各位兄弟到我們那兒聚一聚,有酒喝有肉吃,有妞兒陪。”


    嚴老二叫押鏢的兄弟收拾行裝,龍潭虎穴這次是逃不掉了,明知這是鴻門宴,也無法推辭。嚴老二走進來和雲來知會一聲,應該是不願意讓雲來和他們一起涉險。


    接著走到洛燭伊身前,道:“朱老大這是來請我們途安鏢局的兄弟,與老弟你們無關,我嚴老二還想托洛老弟幫我把雲夫子送迴洞庭,說來慚愧,我途安鏢局接了鏢卻無力保鏢。”


    洛燭伊從之前的談話中知道,這朱老大是附近這一片一個十分生猛的人,為人兇悍無情,燒殺搶掠無不為,這世間有人的地方都有所謂的地頭蛇,這西北也不例外,像洛秋寒這樣的叫強龍,自然震懾一方,而朱老大這樣無惡不作的地頭蛇應該數不勝數,在他們的眼裏,江湖就是他為所欲為的這一片,有弱者路過他們自然要耍耍威風,若有惹不得的老子路過,自然縮起頭來,這朱老大是把洛燭伊一行人當做肥肉了。


    他聽了嚴老二一席話,對其好感倍增,知他不願意雲來等陪他去犯險,才把人托給自己。


    酒館內已經交涉好了,嚴老二正要出門,與門外那一群人一起去,豈料那文質彬彬的人走進館內,道:“既然諸位與途安鏢局的兄弟們是一起的,那就隨我們一起去吧,也算是略盡地主之宜。”


    一旁的那大漢也道:“對啊,哪有不全去的道理,請不去的,老子隻有用刀架著去了。”


    林陌離一按“南亭雨”,是想去去這無禮猖狂漢子的威風。


    當年狼狽的從南海逃迴來的時候,確實也沒機會真正感受到江湖真正的樣子,雖然也遇到別人口中說的江湖俠女,隻是一路北上也是畏畏縮縮的,從未見過什麽打家劫舍,或者是行俠仗義的,他眼中的江湖正在他猝不及防之間,如快馬拉車一般向他奔馳而來,洛燭伊想見識見識洛秋寒以外的江湖。他伸手攔住,道:“既然有好酒與美女,我們又怎能駁了朱老大的麵子。”


    他迴頭看了看雲來和肖天德,二人沒有反對的意思。


    ……


    一行人像是被押著去刑場的囚犯,嚴老二等人臉上是嚴肅的神色,眼神中有些懼意,洛燭伊則是怡然自得,賞著沿途的景色,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自己江湖生涯第一個大惡人,竟然不由得有些興奮。


    眾人中最輕鬆無負擔的,要數老何了,老何像是喝醉了,麵露紅色,牽著那匹老馬,一人一馬偏偏倒倒,老何見那匹瘦馬快倒了,忙用自己的肩去抵住。


    “好熱鬧啊!真熱鬧,老馬你說是不是,喝著酒湊熱鬧,你說你逍遙不逍遙?自在不自在?”


    這樣一幅畫麵,真是讓人啼笑皆非,那山匪隻當他是個醉鬼,也沒去理他。


    山間迂迴曲折的小道上,一直沒有拉開車簾那輛車內,卻隱約發出銀鈴一般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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