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照於宴席之上賣弄神秘,洛燭伊覺得無趣,花千語自然也提不起什麽興趣。


    她隻得裝作看似饒有興致,沉聲道:“看藍公子小心翼翼,盒子裏肯定是極易碎的東西,而且看這玉製盒子外觀精致,用的應是遼地的岫岩玉,這種玉比較容易雕刻,才能雕出如此精細的圖案,而岫岩玉較其他玉重,所以這玉盒必定極薄,剛剛藍先生取出盒子之時,沒有發出碰撞聲,所以應該是一件可以穩穩放在盒內的東西,我聯想到寒蒙君幾年前得的寶物——北海寒玉,並找人將寒玉製成的璽和硯。照時間推算,璽和硯應該都完工了,而且才完工不久”


    她緩緩說道,繪聲繪色,聲情並茂,一點一點的說出自己的推想,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厭煩,仿佛聽她說話本來就是一種享受,誰不願意她多說一點。這佳人按著自己的思路推理著。


    自言自語道:“隻是寒蒙君不可能將玉璽送人,所謂好事成雙,自然也不會將玉硯送人。”


    聲音頓了一會。


    她緩緩道:“如果千語沒有猜錯,這盒子裏應該填了羽毛棉花之類的軟物。”


    藍照笑道:“姑娘當真聰慧活人,說的沒錯,這盒裏填了鷹羽。”


    終於和這天下聞名的美女說上話了,藍照心底道不明的興奮,雖是驚喜,卻也不至於失態。


    花千語胸有成竹道:“傳聞燕北寒海有夔龍,匈奴人在寒海邊看見夔龍出海,那夜萬丈光芒,亮如白晝,如烈日當空,耀眼之極,一條龍在空中盤旋,轉眼間消失在雲層之中,頓時風雨大作。後來有人說看見龍有一足,正是夔龍,匈奴人因見夔龍,自以為是祥瑞之兆,百餘年前擾的前朝魏北境不得安寧。後來北燕先帝定北,曾派人到寒海尋這夔龍蹤跡,到最後都不了了之,但一年前有消息說有人在寒海發現一枚卵,約有一尺高,眾人以為是夔龍之卵,便送到宮中,若我沒有猜錯的話,盒裏應該是那顆夔龍卵。”


    “姑娘才思敏捷,這卵正是那夔龍卵。”藍照端著盒子,向洛燭伊走去,遞道他手中道。“洛公子與這神獸卵緣分可不淺呐!”


    “如此貴重的禮物,我怎麽受得起,就算我受得起應該也護不住,我這人平時好動,這一下碎了這神獸卵,豈不要遭天譴。”洛燭伊托著那錦盒,頗有些不自在,說道。“既然我沒有猜出來,這東西應該和我緣分淺薄,我看這神獸卵和花小姐緣分倒挺深的,不如這禮物直接送給花小姐就好了。”


    眾人麵麵相覷,這小子也太不知好歹了,縱使不喜歡也沒有他這樣當著麵轉贈別人的,實在是個蠢才!


    “蠢才……真是蠢才,哈哈哈哈~想不到洛秋寒這老兒竟生了這麽個不成器蠢才兒子。”李春團暗自慶幸道。“這洛燭伊果然如來人所報,花酒美色,真是個百年不遇的廢物。”


    幾番推脫無果,最終洛燭伊無奈還是收下了。


    眾人聽了花千語的一席話,自然知道,傳言亓宣得到這所謂夔龍卵之後想盡辦法想要將這夔龍卵孵化,卻始終沒有成功,使盡了各種手段之後沒有收獲,而傳言又是那樣神奇,導致各方覬覦這夔龍卵,這次洛燭伊及冠禮,索性就把這燙手山芋順手一扔,丟到了沅北這是非地,既得了長楚人的好感,又不用惹得一身騷。


    洛燭伊拒絕不得,自然是有苦自己知,他既不信會有什麽神獸卵,也不信誰會如此好心。心中暗罵道:“真是個奸詐狡猾的老油條,還不如街上雜耍的無賴無恥的瘦猴子……這老狗,打起爺爺的算盤來了……”


    眾人看著這盒子,便知道這夔龍卵有多大,皆心知肚明,這哪是什麽夔龍卵,頂多是個比海鳥大一點的東西。


    藍照恭恭敬敬,絲毫不露得意的樣子。


    洛燭伊整了整心態,道:“日後若是這夔龍破殼而出,我沅北城自會送去消息,屆時若是寒蒙君想見一見這神獸夔龍,我定然親自送去,隻希望這破殼而出的別是隻小小鳥,不然免不得遭人笑話。”


    “小子無禮,我王說是夔龍便是夔龍,還會誆你這個後生不成!”李春團隱忍怒氣說道。“要是隻是一隻什麽小鳥,到時候我李春團親自來把他請迴去……如果真是夔龍出世,自然是洛公子的夔龍,我寒蒙難道這點氣度都沒有嗎?”


    孟坦道:“洛公子所言甚是,異日若是因這夔龍卵而大動幹戈,我家君主應該不會袖手旁觀,若是因一顆卵而狼煙四起,豈不讓人笑話。”


    人盡皆知,亓宣是個心胸狹隘的人,所以洛燭伊和孟坦才有這樣一番話。


    藍照道:“送出去的禮,如同潑出去的水,我王寬厚仁慈,定不會有不舍,當然,若是洛公子能讓這卵孵化,我王必定是樂見其成,他也希望這瑞獸得見天日。”


    言下有叫洛燭伊好好孵卵之意,卻又顯得那般得體。


    洛燭伊麵色不變,倒是孟坦和楊馥元不禁露出了笑意;鍾笑宇依舊喝著酒;慕容延釗等人自然是因為身份不夠插不上話;洛秋寒一臉淡定,好像事不關己,自洛燭伊說話之後他就沒有說過話,是一種信任吧;楊雪穗看著洛燭伊,有一些擔心,右席的吳士源和陳寶蓋也沒說話,殷雪穗沒說話他們自然不會說話;花芊語又覆上麵紗,不知她是何等表情。藍照麵色依舊,依舊謙恭得體,絲毫未有得意,這句話算是他對洛燭伊那句話的迴敬,至於插科打諢,隨風搖擺的孟坦,他自然有辦法應對。


    李春團則是毫不掩飾的大笑,毫不掩飾的狂妄,戰場上萬人生死的場麵都無法抑製住他的狂妄,他笑得很放肆,氣氛一度很尷尬。


    “我王曾想把這夔龍卵送給蜀君,但又想到蜀君日理萬機,尚有要事待辦,無暇顧及這夔龍卵,恐這夔龍神獸無法得見天日,於是便作罷,這才送到了洛公子手中。”藍照輕輕說道,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一般,戲謔之意淺了不知多少分。


    李春團笑的更放肆了,差點踢翻了身前的酒桌。


    孟坦一時之間無言以對,眼前這人狂妄至極,一言紮在了西夷君孟昶身上,且是最無法辯駁,最致命的點上,孟昶無子,現在的儲君是其胞弟,而藍照言下之意,是說孟昶無生子之力,自然也無孵卵之力。


    孟坦身後眾人手握刀柄,準備分屍眼前這出言不遜的黃毛小兒,孟坦麵色鐵青,顯是落了下風。可出席這種場合難免唇槍舌劍,能占了上風自然也有落了下風的時候,孟坦依舊端坐,表現得無比鎮定。


    藍照語氣仍是不變,這般冷嘲熱諷而麵不改色,娓娓道來,尺寸得當,讓人無力反駁,有不至於翻臉刀劍相向,如同茶餘飯後的風輕雲淡,席上多少聰明人,說者有心,聽者有意。吳士源等人尚在考慮刀劍相向時如何保護公主離開。


    隻見洛燭伊把夔龍卵放在身前的桌上。對著藍照緩緩道:“寒蒙君有心了,這卵既然還未孵化就送到我手中,我洛小子便收下了,隻是聽聞燕君脾氣暴躁,偶爾會毆打宮女妃嬪,還請藍先生多勸勸燕君,出手別太重了,尤其是對已有子嗣的妃嬪,更是要克製,我沅北沒什麽珍寶,我洛小子權以這兩句話,以感念燕君**之情。”


    花千語動容了,以他的聰明和見識,再加上席上洛燭伊如同地痞流氓一般的作風,她聽懂了這話。


    輕紗覆麵,也沒人看到她的臉色。


    洛秋寒這時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眼神,當真隻有無賴方能製書生。


    時間像靜止了一般,靜的仿佛掉下一枚針也會打破這一份平靜。


    一瞬之後,藍照麵色微變。


    孟坦由怒轉樂,就是沒有笑出來,他暗暗佩服洛燭伊,不住的暗道:“這無賴,論低俗無恥恐怕真沒人能勝過他幾分,而這無賴還是洛秋寒的兒子,誰能拿他怎麽辦?”


    這句話看似感恩忠言,李春團依舊是一臉笑意,掩不住的得意。藍照知道不是,但是他不說什麽,若他說出來,李春團是個莽夫,完全不知道審時度勢,此刻若是挑明,他肯定不顧一切會拔刀殺了洛燭伊,到那時難免血戰,雖然城外有兩萬人,但這兩萬人終究是指望不上,且不說遠水解不了近渴,單憑兩萬人如何能破沅北城?


    隱忍,唯有隱忍。


    沅北這個痞子公子現在殺不得,洛秋寒今夜沒說過幾句話,並不代表他垂垂老矣,倘若動手,他不會會袖手旁觀,放眼天下,能在洛秋寒眼前殺他兒子的人,恐怕沒有,神將夏侯宇做不到,戰神亓中做不到,寒蒙聖尊上官了做不到,甚至東海李青蓮也不一定做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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