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凝霜垂著頭,一門心思站在那悶悶不樂,瑾萱便大咧咧的,盯著立在眼前那一動不動的凝霜。


    在她看來,這個薛小姐有點小聰明,甚至有點揣摩人心的本事,不過八歲的模樣,能夠有這樣的心思,實在不是一件多好的事。


    宮裏的勾心鬥角已然不少,上到朝臣後宮下到婢女公公,哪一個不是鬥來鬥去?


    朝臣之間爭的是前程,後宮妃子爭的是榮寵,婢女之間爭的是一份體麵,至於公公麽……不過是爭那幾兩黃白之物。


    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無盡的是是非非。瑾萱最初是挺喜歡這個薛小姐的,她雖然勢力,卻有一雙看人的好眼睛,她看出這個薛貞雨不是池中之物。


    隻是從來到西苑後,薛貞雨做的事情為她添了不少麻煩,昨日睡覺誤了她大半日的時辰,以至於她在宮門下鎖的最後一刻,前腳剛剛進宮門,身後大門便落了鎖。


    故此,她便是有心要敲打敲打這位薛小姐,隻是幾番敲打下來,除開她拿起那把戒尺,隻恐嚇了她一句,才得了她唯一一次示弱。


    偏生凝霜同較瑾萱上勁了,一個咬死了牙不服軟,一個打定了主意非得把她掰過來。


    這兩人,突然毫無由頭的較起勁來,卻偏偏又各自捂著揣著,打死打不死都不打算說的。


    害得凝霜白白餓了兩天,還受了這半天的罪。


    隻見凝霜不卑不亢的,麵上掛著得體的笑意:“姑姑,您不看我又怎麽知道,我看您呢?”


    聞言,瑾萱的眉頭一擰,正欲發作。


    凝霜嘴角一咧,忽然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直接“噗通”一聲跪在瑾萱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著。


    直將瑾萱嚇了一跳,從杌子上“噌”的站了起身,驚魂未定道:“薛小姐!您這是幹什麽……”


    老話怎麽說來的,撒嬌的女人最好命,這一哭二鬧三上吊有時候不隻是對男人有效,一些類似於瑾萱這樣的女人,也是很喜聞樂見看你伏小做低的。


    凝霜哭的淚眼朦朧,抬起頭望著瑾萱,期期艾艾的喚了一聲:“姑姑……”說起來,也是凝霜一根筋想不開。


    她如今不過是頂著八歲的孩子,有什麽事情是一頓哭解決不了的,如果解決不了請兩頓。


    再說了,瑾萱是何人啊?


    那可是宮裏閱人無數的一把手,玩心眼鬥心機這種事,無傷大雅也就罷了,她最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你小孩子心性,當看耍猴戲圖個樂嗬。


    你要踩著她的尾巴,那還不是捏成扁的圓的,任由她高興了來?


    凝霜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臉上掛著一臉淚澤:“姑姑,貞雨再也不敢了,您就可憐可憐貞雨罷。”


    不就是要她服個軟嗎……


    至於這麽興師動眾的,你好好說要磕幾個頭算解氣您直說,這家夥整的她差點要出師未捷身先死,提前去司命那報道了不是!


    聞言,瑾萱那張臉色緩了緩,急忙上前兩步,一把將凝霜撈了起來,伸手替她彈了彈身上的灰:“薛小姐,您這句話奴婢可當不起。”


    凝霜這“噗通”一聲,是實打實跪下去的,地麵那“咚”的一聲,真真實實把她嚇了一跳。


    凝霜見她不說原諒,哭聲一揚又屁股一蹲,要再次跪下去。


    瑾萱連忙一把扯住凝霜,低聲驚唿一句:“薛小姐,奴婢不過是想讓您知道自個兒錯哪了,您既然認了錯,奴婢自然不會繼續苛責您。”


    凝霜聞言,哭聲一頓抬起哭的通紅的雙眼,一臉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姑姑……您這是原諒貞雨了麽?”


    瑾萱麵色一軟和下來,瞧著也沒之前看的那麽刻薄了,隻見她緩緩點了點頭,柔聲說道:“奴婢臨走時會吩咐下去,從今晚起您可以用膳了。”


    凝霜這才抹了一把眼淚,恭恭敬敬的朝瑾萱道了個謝。


    安凝羽帶著碧珠迴西苑時,她立在門外攔下了碧珠的腳步,側耳傾聽裏麵的動靜,卻沒聽見任何聲音,當即心中疑惑不已。


    沒道理自己走開了,瑾萱不趁機點派點派她。


    安凝羽停滯不前,碧珠垂著眼簾乖巧的立在她身後,既不出言詢問,亦不敢自己先進。


    忽然,門內瑾萱不鹹不淡的話音響起:“是安小姐迴來了?那就進來吧。”


    安凝羽聽牆根被抓了個現行,當即麵上帶有一絲愧色,身後帶著碧珠緩緩邁進門檻,福身道:“姑姑,凝羽迴來了。”


    瑾萱抬眼看了看安凝羽,似笑非笑道:“奴婢今日長了見識,沒想到安小姐在自己家,也這樣小心警惕。”


    聞言,安凝羽麵上更加羞愧,福身道:“姑姑恕罪,凝羽是擔心姑姑有什麽話單獨教導薛……”


    說到此處,她才猛地抬起頭四下打量了一眼,房間裏隻有瑾萱,哪裏還有凝霜的身影!


    瑾萱輕笑一聲,對著安凝羽身後漫道:“薛小姐,你安表姐找你。”


    安凝羽迴過身,正好看著凝霜一瘸一拐的邁過門檻,朝著她迎麵走來,這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留在她那雙腿上,一臉的疑惑。


    凝霜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了看,抬起頭來擺著手,笑得一臉無礙道:“方才我跨門檻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腳。”


    安凝羽抬起眼,瞅了瞅她那張臉,半信半疑。


    瑾萱起身,指了指碧珠道:“帶來的東西先布上,留在這你便先迴去吧。”那碧珠垂著頭頂應了聲“是”,將帶來的空碗碟和筷子擺放好,留下空食盒放在牆角的地上,福了個身退了出去。


    瑾萱教習時,顯得極為嚴肅認真。一個步驟一個細節錯了,便要她們重新來過,安凝羽是自小受霽寒綺親自調教的,對於這些繁文縟節,基本上看看就能過。


    凝霜就不一樣了,她一個現代人來到這,從小跟著王媽媽身邊,光吃飯這一個禮儀,簡直逼得她拿起筷子都不知該如何用。


    她此時才明白,上午那半日的“罰跪”,也不盡然都是以罰為主要目的,她與這個長姐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不知重複了多少遍,凝霜耳邊聽得最多的兩個字,就是“重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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