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塗山。


    秋菡一雙手,十指尖尖處纏著厚厚的紗布,紗布上沾著深淺不一的褐色血痂,早已看不出本來的麵目,努力的向上伸出胳膊,將手中那本竹簡塞入書架最上層處。


    這三個月來,她日夜吃住皆在書苑。


    緊趕慢趕。


    終於在今日,整理完書苑中最後一層書架上的竹簡,這才扶著腳下踩著的六層木梯,顫顫巍巍的走了下來。


    待她雙腳落地,整個人才捂著心口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緊接著,秋菡一雙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書案上,那本看上去塵封已久,卻由封印符保護完好無損的一本竹簡,繼而嘴角緩緩揚起,露出一抹略顯詭異的笑容。


    翌日清晨,她麵上端著惶恐不安,早早跪在了金汐的麵前,恭敬的深深伏身一拜,將那本厚重的卷軸高舉過頭頂。


    至此,金汐一臉的不明所以,目光停在她手中捧著的竹簡,幽幽出言問道:“這是什麽?”


    “奴婢不敢拆封,並不知這裏麵寫了什麽,隻是識得上麵蓋著塗山君主的印,想來是從前的君主留下的,卻無故出現在書苑這種地方,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特來問君主示下。”


    聞言,沉霜緩步上前,順勢接過她手中的竹簡,轉身朝金汐麵前走了上去,輕聲道:“曆來和塗山君主有關的東西,向來都存放在這山上,或許是哪位君主打開來看過後,覺著暫時用不著,便交給旁人移去了書苑,君主您不妨打開來看看,倘若其中內容確實無關緊要,再重新送去書苑便是。”


    金汐方才抬起手,順勢自她手中接過這卷沉甸甸的卷軸,忽而聽見這番話,不禁微微側目覷了一眼沉霜,麵上隱隱有幾分不快,遂張口低聲叱道:“你這孩子,當咱們塗山君主的印是隨意蓋的麽?”


    聽了這話,沉霜當即麵色一緊垂下頭,歉聲道了句:“奴婢失言,還望君主原諒沉霜……”


    塗山君主的印,向來非至關重大的事不用。


    如今她手中這本年代久遠的竹簡,隻看其上麵的封印,重重疊疊下了不少於六層,這封了拆拆了封下來,不知經了幾多人的手,隻就這最近拆封的痕跡來看,至少也有四五千年了。


    金汐不禁好奇心大盛,驚詫這卷竹簡內書著怎樣的內容,竟如此神秘?


    以至於下了這麽多的封印,卻又將其放在那不起眼的書苑。


    倘若自己是個不肖子孫,一把火將那書苑裏的東西都燒了,這罪過她可真擔當不起!


    想到此處,她不動聲色的抬手,朝秋菡麵前輕輕揮了一揮,示意道:“容本君拆了這封印看過,之後自會告知你如何處置,先下去罷。”


    秋菡麵上故作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直起身應道:“是。”繼而起身退了出去。


    金汐手中掂量著這本竹簡,翻來覆去看了幾番,尤覺著這竹簡上的封印,倒有幾分熟悉的氣息,像是她父親親手所封,於是嚐試著試了幾迴,終於在天擦黑之前,解開了那卷竹簡。


    誰知,當這本竹簡攤開時。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以狐血所書一段文字,其中大概意思是指:這本竹簡意義重大,唯親族不得觀,非族人不得碰,須代代親筆所書,並保證封起後藏於書苑,直待重見天日的那天。


    這本竹簡之所以厚重。


    隻因竹簡分為兩段,由左手起書的內容,是以金汐祖輩第一人,那個名喚懷瑾的血狐。


    順著族譜往下看。


    金汐不無意外的瞧見自己父母,以及她的名字。


    足見。


    這本竹簡,的的確確是她親族所書,而今更是落在了自己的手裏。


    再看這卷軸右手起書的內容,那赫然映入眼簾的,便是塗山第一隻九尾白狐——白歆。


    在這白歆的名下一子一女下方。


    分別寫著白玄清、白清舒。


    然而,在白清舒的名下,卻徒留無限空白,再無書寫任何名姓,反觀那白玄清的名下,卻密密麻麻寫滿了近十多人的名字。


    一眼望去,這些人名非不但不曾眼熟,更是連聽都未曾聽過。


    可是末了。


    金汐目光落在那寫在最末端的兩個字時,整個人直覺著猶如驚雷劈頂,恨不能將她當即劈死在此處,頃刻間她整個人連唿吸都驟然停歇,麵上的驚恐和震驚,使得她一雙眼睛越瞪越大。


    “君主……君主您怎麽了?!”


    緊接著,隻聽“啪”的一聲響,沉霜口中驚唿一聲,即刻扔下手中端著的托盤,連帶著當中的碗筷,盡數落地摔的粉碎。


    此刻,金汐那捧著竹簡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眼眶裏奪眶而出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砸落在那竹簡,那竹簡上的字遇著了淚水,隨之漸漸有些模糊不清。


    沉霜撲到金汐麵前,見著她一臉悲戚而絕望的模樣,情不自禁的哭出聲來,一聲聲哽咽著喚她。


    金汐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迴過神的,待她再次低頭去往卷竹簡上望去,當中大部分的字跡早已看不清,便是阿璃的名字,也模糊的隻剩了個離。


    一時間。


    她好像看見阿爹阿娘死去的模樣,又好像看見青桃再一次在自己麵前閉上了眼睛,不由得一臉悲慟,雙手掩麵而泣。


    當日塗山一難。


    金汐得已見著阿爹最後一麵,見他彌留之際口中艱難的喊著阿璃的名字,彼時她還以為,是阿爹放不下自己一個人,遂叫她與阿璃守望相助。


    如今細細想來。


    他們不顧自己這個親生骨肉,卻時時叮囑她照顧一個外人,這其中雖有憐憫之心,卻亦有深意。


    原來……阿璃才該是這塗山的君主。


    而她與血狐數萬年的守護,都隻為了有朝一日,待那血海深仇得報,迎九尾白狐重登塗山君主之位。


    憑什麽?


    金汐心中抑鬱難平,她不懂為何白家的人活著,卻還要自己親族以命相護?


    而這塗山,更險些因九尾白狐而陪葬。


    自清舒離開塗山後,塗山君主之位便落在了血狐一族的頭上。


    不論是懷瑾。


    亦或是今日的金汐。


    血狐族既已經成為了塗山的君主,為何還要為了白家的人流血犧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狐璃狐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狐璃狐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狐璃狐塗並收藏狐璃狐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