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洞口,筠竹方才停步立在矮桌前。


    緊接著,一個強有力的胸膛,將她猛地拽進懷抱中,順勢鉗製著她的兩隻手腕。


    “放手!”筠竹不敢喊太大聲,唯恐招惹到外人。


    她微微發顫的嗓音,有幾分壓抑和慌亂,任誰聽了都不禁心口發軟。


    尋風攥著她右手手腕手,突然猛地捏了一把,隻見她手中提著的燈便順勢跌落在地,瞬間燃起一團熊熊火焰,轉眼之間一盞燈隻燒的剩下灰燼。


    這一日下來,他忍了太久。


    她冷漠和疏離的態度,那看上去挑不出一絲錯的謙卑有禮,還有那一口一個“妖王”。


    隨便撿出一件來,他都痛苦的恨不能發瘋。


    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麽?


    他生來便是妖王之子,親眼見著妖族被檮杌血洗,父王慘死自己眼前。


    難道大仇不報?


    如今檮杌沒了,他已然重新迴到了那個地方,這些年為了穩定局勢,以至於沒來得及來接她。


    可他卻無一日,不是在想著她。


    “放了你?”尋風嗓子裏的聲音,帶著些許危險。


    直到今日見著支枝,他才算想明白了一件事,過去為何見著清揚與筠竹走的近,便有幾分覺著自己口袋裏的寶貝,被外人惦記的感受。


    筠竹乃女媧族“楹姝草”。


    “楹姝”仙草世世代代守護青丘,以自身靈力去救青丘的君主,待靈力耗竭之際,便以元神做最後的良藥。


    留她在青丘一日,便多一天的危險。


    尋風猛地將她轉過身,望著她那雙噙著眼淚,和一臉不甘屈辱的表情,冷聲問道:“你可是忘了,自己到底是誰的人?”


    聞言,筠竹麵上微微一頓。


    “跟我迴妖族。”


    緊接著,尋風那霸道且毋庸置疑的聲音,在安靜的洞內突然響起。


    筠竹微微仰起的麵龐,外眼角相繼滾下兩行熱淚,耳邊聽見的那五個字對她而言,是那麽的遙不可及,她隻能不住的搖著頭,低聲喃喃道:“不……”


    “莫非你擔心,他不肯放你走?”


    她低下頭,奮力掙紮著要逃出那雙手掌的掣肘,近乎泣不成聲道:“既然你已達成了心願,迴到妖族做你的王,還來找我做什麽?”


    尋風不由得勃然大怒,張口便是大聲喝道:“笑話!便是連個凡人尚且懂得。


    女子須出嫁從夫!


    我既是做了妖界的王,將來你便是妖族的王後,若非這些年妖魔兩族動蕩不安,又何至於等到今日才來接你?”


    筠竹掙紮的沒了氣力,腳下一軟便蹲下身跌坐在地,兩手固執著推著麵前那個懷抱,帶著哭腔哽咽道:“我未曾嫁與你,也不稀得做那妖族的王後,你放過我罷。”


    尋風拽不起她,隻得順勢蹲下身去,見著她哭得一臉絕望的模樣,頓時又氣又急,當即許諾言道:“此番我既打算帶你迴去,便準備要與你成婚,你我在一處幾百年,我又怎會撇下你一人留在青丘,你將我當做什麽?”


    “不……我、我不能……”筠竹雙手抱膝,埋首在膝間哭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尋風何時見她如此,此番見她如此痛哭。


    恍以為她隻是拋不下仙族的身份,唯恐跟著自己去了妖族,被仙族的人恥笑,不禁氣得渾身發抖,麵上一團煞氣。


    突然,一道青色的身影飄然落在洞口,張口便是輕聲喚道:“筠竹姐姐,是你麽?”


    聞聲,筠竹的哭聲忽而一頓,漸漸弱了下來。


    尋風緩緩站起身,衝那洞口立著的人影望去一眼,出聲問道:“你是何人?”


    接著,秋怡抬手恭敬揖了一禮,輕聲喚道:“見過妖王,奴婢秋怡夜巡至此,忽聽聞有女聲哭泣,似是有幾分耳熟,這才一路尋了過來。”


    筠竹迅速抹去麵上淚澤,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衝尋風低著頭頂道了句:“請妖王恕罪,筠竹一時失了禮數。”


    不待尋風開口。


    秋怡腳下上前一步出言道:“筠竹姐姐,妖王與咱們青丘有過情誼,自是不會為此等小事怪罪,我扶著你迴去歇著吧。”


    說完,便快步走進洞口來,將人往洞外領去。


    兩人下了山,來到一條小路前。


    筠竹恍然抬起頭,見著前方樹下立著一個身影。


    秋怡嘴角帶著淺笑,衝筠竹耳邊低聲道:“筠竹姐姐若有什麽為難,大可一一告知君主,不必一味的自己擔著,那妖王如今還得靠著咱們,凡事自有君主替咱們做主。”


    筠竹麵上愣了一愣,側目朝秋怡望去一眼。


    原來,秋怡見著她哭成那般,又期期艾艾的說著“不能”,便誤以為那尋風要對她做什麽。


    忽然,立在樹下良久的清揚幽幽開口道:“秋怡,你做的很好,迴去歇著吧。”


    秋怡隨即低了地頭頂,應了聲“是”轉身快步離去。


    “你都聽見了……”筠竹紅著眼眶,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眼睛,一臉的悲傷。


    清揚暗暗點了點頭,遂抬眼朝那座山望去。


    筠竹深深吸了一口涼氣,複又緩緩的吐了出來,稍稍調整了自己的唿吸,這才抬起頭問了一句:“清家的仇,非報不可麽?”


    清揚收迴目光,將麵前的筠竹仔細打量了一眼,見她滿麵愁雲慘淡的模樣,不禁出聲道:“那依你所見,該當如何?”


    “檮杌已死,從前的恩怨當一筆勾銷,前任妖魔兩族做下的錯,已經累及尋風與繹軒,青丘與塗山死的人還不夠麽,一定要再染紅山河,方可罷休麽?”


    清揚麵上有些意外,望著筠竹一雙泛紅的眸子,沉默著沒有言語。


    片刻後,他緩緩張口道:“青丘雖修的是女媧族仁心之德,卻絕不該造成今日之餘,我覺著阿璃說的不錯,或許將你送去妖族,是最好的選擇。”


    話音剛落,清揚轉身消失在原地。


    “清揚你聽我說……”筠竹腳下邁出一步,正欲攔阻卻見著他不見了蹤跡,不禁委屈的落下淚來。


    她忽然憶起,當日離開女媧宮時,初瑤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筠竹張口咬著下唇,以疼痛來提醒自己,決不可眼睜睜看著那一日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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