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聽出她意有所指,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聲說道:“這些天,辛苦你們時時刻刻守在我床前,眼下我既能下地走動,不如挑個侍女留在我這洞裏,你們也好去做自己的事。”


    “阿璃,有我陪著你不好麽?”筠竹眉眼一片愁容,彎腰坐在一旁的空座,緊張道。


    阿璃默然不語,突然轉眼望向支枝,問道:“我日日聽著,剛過了吃午飯的時候,那喻龍便來到洞口等你,想來為了照顧我,也耽誤你們兩人相聚。”


    支枝聽了這番話,不由得麵皮發燙。


    隻見她眼神躲閃著,卻硬著頭皮辯解道:“談不上耽誤二字,他每日來皆為了問候你的傷勢,不像你想的那樣……”


    阿璃會心一笑,緩緩低下頭垂眸不語。


    此刻,便是連筠竹都看不下去了,伸手自她手中一把奪過竹筷,笑著催促道:“去罷去罷,這話旁人聽不懂,你卻打量著我也看不出來麽?喻龍那小子巴不得阿璃早日好起來,也不用日日將你耗在此處。”


    支枝眼見這謊圓不下去了,隻得紅著臉轉身奪路而逃。


    見此,阿璃與筠竹不由得相視而笑。


    筠竹見那人跑的沒了影,這才將手中竹筷擱在一旁,默默拿起麵前的碗筷,悄無聲息的吃了起來。


    一時間,洞內的氣氛很是凝重。


    阿璃沉默片刻,猶豫著開口問道:“你為何不問我,金汐去凡界是為尋誰?”


    筠竹手中竹筷忽而一頓,再次夾起麵前盤中的酸筍,遞到嘴邊張口喂了進去,稍稍咀嚼兩口出聲道:“你既不願叫我們知道,我又何必再問。”


    阿璃長長舒出一口氣來,不緊不慢道:“我聽說她認識酆都城的陰官,便求她替我去找此人,若是能從他那裏得知三聖母後人的下落,興許清揚便有救了。”


    聽到此處,筠竹緩緩放下手中的竹筷,一臉擔心的望向阿璃,忍不住問道:“難道你還不肯放棄麽?”


    “放棄?……”阿璃喃喃念出這兩個字,緩緩轉過臉疑惑道:“連你也覺得,清揚再無生還的可能?”她的聲音裏,有失望和不解。


    筠竹用力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說了句:“阿璃,在這三界六道中,凡是元神俱散的人,從未有過生還的先例。”


    阿璃一臉平靜,卻脫口而出道:“那我呢?”


    筠竹頓時語塞。


    隻見她張著口的唇瓣,僵在當場許久,適才氣結道:“不錯!你的確是活了過來,卻也因此付出了太多的代價,便是為了聚你那散落的魂魄,就要了九轉金蓮的一條命,更莫要提清揚生刨自己多出的那一魄,注入這九轉琉璃燈內……”


    “筠竹,他還活著。”阿璃幽幽開口,將她剩下的半句話攔在了嘴邊。


    不知為何,她從未有過如此堅定的相信。


    筠竹一臉愕然,望著她那執著的表情,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阿璃嘴角微微一動,眼底帶著些許激動的情愫,抬起右手撫上了心口的位置,再一次輕聲說道:“清揚他還活著。”


    連日來,她睡夢中總見著一隻九尾白狐,總是蜷縮在自己的懷中,而那隻狐狸的氣息,自己再熟悉不過。


    以至於,阿璃總以為是自己太過思念清揚,才會有這場夢。


    自天界迴來後,她日日疲倦懶動易犯困,總以為是受天雷所致,直到今日她這一身傷幾乎痊愈,背上的傷痕也正在一點點的消失。


    阿璃才直覺著,或許事情並非如此。


    下一刻,筠竹不由分說,將阿璃送迴床上,手中捏訣施以“魂牽之術”,自阿璃心口仔細探了半晌,最後氣喘籲籲的收迴手來,顫聲道:“所言不錯,他的的確確還活著……”


    隻是這活著的,卻是那多出的一魄。


    即便如此,眼下這一魄,卻已是支離破碎的不成樣子。


    他這一魄,原便是承載在那九轉琉璃燈內,竟不知何時鑽進了阿璃身體,自那裏住了下來。


    筠竹遲疑半晌,忽而漸漸有些明白。


    扉顏與欒城曾提起,阿璃走了近半的天梯,便徹底昏死了過去,是那九轉琉璃燈驟然大放光彩,頃刻間將她這一身的傷好了個徹底,才能走了下去。


    想來,清揚這一魄便是在那時,入了阿璃的元神。


    筠竹不禁潸然淚下,暗暗搖了搖頭長長歎了口氣,暗道:清揚啊清揚……若你還在那九轉琉璃燈中,或許尚有一線生機。


    隻可惜,自你見著阿璃性命危在旦夕的那一刻,便顧不得自己,拚死也要去護著她的元神。


    阿璃見她如此,不由得慌張起來,急聲問道:“你哭什麽?”


    筠竹抬手抹去眼淚,心中難過的不成樣子,卻不敢叫阿璃知曉,隻得牽強的扯出一個笑意,顫聲道:“隻是我太高興,原以為他元神早已散成了碎片,竟不知還有一魄卻宿在你身上。”


    阿璃聽了這番話,一身繃緊的神經頓時鬆了下來。


    她長長舒出一口氣來,暗暗點了點頭道了句:“既是連你也這般說,便是我所料不錯了,此番他這一魄宿在我身體裏,能與我一同養著,總歸是好的。”


    她隻惦記著,自己體內有五行中的木,任何傷勢都皆可迅速痊愈。


    殊不知,清揚那支離破碎的一魄,若想養起來,卻要耗費數千年的光景。


    筠竹麵上閃過轉瞬即逝的猶豫,顫了顫唇沒敢吱聲。


    清揚這一魄,宿在阿璃元神之中,便是自願放棄了生還的可能,以另一種法子陪在她的身邊。


    若她不說,阿璃心中便尚有一絲希望。


    總好過她萬念俱灰,得知清揚再不能迴來,做些傻事來的好。


    阿璃坐起身來,欲要下地。


    筠竹見她套上繡鞋,慌忙伸手去攔道:“你這是要去哪?”


    “我想去寒室,看看他可有什麽變化,你替我給扉顏說一聲,若他能得空上青丘一趟來,最好不過。”說話間,阿璃便站起了身。


    筠竹即刻伸手攔在身前,不由分說便按著她肩頭,迫使她坐迴了床邊,適才嗔怒道:“既知他這一魄宿在身上,便老老實實在床上養著,扉顏那裏我自會與他說一聲,你卻不許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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