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汐聽了這番話,沉沉舒出一口氣來,側首朝林老道了句:“本君自然不會同他們計較,我這便去寫封信,還請林老受累尋出幾個人來,叫他們送去阿璃手中。”


    說完,她抬手拭去麵上淚痕,急急轉身由沉霜攙扶著,重新迴到書案前坐了下去。


    沉霜動作麻利的挪開麵前竹簡,隨即鋪紙潤筆遞了上去。


    金汐順勢接過那支筆,抬手便要下筆。


    見狀,林老當即伸手拽住她那攥著筆的胳膊,驚唿道:“金汐……金汐你莫要意氣用事。”


    金汐一臉認真的轉過臉,望著林老麵上緊張的模樣,帶著幾分不解的神色,出聲問道:“本君已答應如林老所願,你還有何不滿?”


    “這……這使不得啊!”林老麵色緋紅。


    他是真的後悔了。


    若說先前自己是不服這個後輩,從中躥騰挑事製造麻煩,那麽此刻當他真的見著金汐如此,卻幡然醒悟了過來。


    雖說到了今日,那妖魔兩族平靜的沒一點動靜。


    也僅僅隻是現狀而已。


    金汐的身後,自有青帝為她撐腰,若她做著一日的塗山君主,便相當於有五方五老相助。


    他是真的叫豬油蒙了心,才會輕看了這個後輩。


    金汐扯了扯那隻手臂,滿不在乎道:“林老言重了。我今日才知,若想這君主做的順心,從來都得人心所向才好,既然你們都相信九尾狐繼任君主之位,對塗山才是最好的,我便成全你們。”


    聞言,林老差點當場跪下身去,他方才屈了屈膝。


    便聽見金汐冷聲喝道:“沉霜,林老年紀大了站不住,扶他去一旁坐著。”


    沉霜自是不敢耽擱,連拉帶拽的將林老拖去了那張靠椅。


    至此,林老一臉悔不當初。


    跪在地上的眾人,紛紛抬起頭朝林老哀求道:“林老,我們再也不鬧了,明日便將孩子們送到這來,求您給君主說兩句好話吧……”


    林老聽到這番話,當即站起身朝書案上奮筆疾書的金汐喊道:“金汐,你聽聽!”


    金汐執筆的手忽而一頓,緩緩抬起眼簾朝林老望去一眼,繼而朝門外跪著的眾人投去了目光,帶著詫異的語氣問道:“不鬧了?”


    “不鬧了,再也不鬧了!”


    “我們明日就將孩子送來。”


    至此,林老繼好容易鬆了口氣,那滿臉漲的通紅之色亦隨之緩和了不少,適才撫著下頜那撮山羊須接話道:“金汐,若看顧孩子的人手不足,老夫迴去便告知我那孫媳,明天一早便連人帶孩子來你門前候著。”


    聽到這裏,金汐將執筆的手緩緩放了下去,起身應了一句道:“也不必太早,因著本君連日未能休息好,正好趁此歇一日。”


    說完,她抬手朝不遠處招了招,輕聲喚道:“沉霜,送本君迴去歇著。”


    沉霜嘴角抽了抽,強忍著沒能笑出聲來,轉過頭下意識覷了一眼林老滿臉隱忍的模樣,隨即快步走上書案旁,緊隨金汐身後,自眾目睽睽下揚長而去。


    隻見著那兩個背影轉了個彎,自一道屏風後饒了過去,徹底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林老瞪著一雙瞠目欲裂的眼睛,氣得胸口一起一伏,那一小撮山羊須亦隨之一顫一顫,竟在人前叫一個小輩拿捏住了,他何曾受過這種氣?


    他扭過臉朝眾人望去,冷聲道:“還跪著做什麽,都無事可做了?!”


    聞言,跪在頭前的秋菡率先起身,接著她身後的眾人紛紛站起身來,齊齊朝林老深深揖了一禮。


    林老鼻子裏冷哼一聲,一臉慍怒的揮袖而去。


    那眾人見林老離去,這才三三兩兩的聚做一堆,接頭交耳的商量著對策。


    有人說:這林老既當初做了典範,親口點了自己的孫媳去,咱們每家勢必也要出人的,隻是這每家都出一個人,豈不是又去了咱們塗山近一成的勞力?


    又有人說:俗話說,矮子裏還得挑將軍,咱們先將人湊齊,至於君主用多少人或是用誰,再由著她做主既可。


    不到一炷香,聚集的眾人四下散去。


    秋菡見著先前熱鬧的門前,此時竟除了自己再空無一人,便放心大膽的朝殿內走去。


    待她緩步邁過三寸高的門檻,迎麵便聞見殿中散著似有似無的燃香,這味道是自西北角,一尊青白釉蓮花香爐裏飄出來的。


    秋菡緩步走上書案前,目光掃過這桌上堆積如山的竹簡文書,再轉過書案湊上前,執起那寫了一半的書信。


    這信不過寫了幾句,方才提到要請阿璃迴塗山,尚未來得及往下寫,寫這份信的人便中途擱了筆,以至於這信沒了任何作用。


    她不禁有些失望,重新將那紙扔迴了書案。


    就在這時,秋菡抬眼望見桌角那封青色的信件,她下意識覺著這東西不像是塗山的,便伸手捏在指尖,湊在門外散光中望了一眼。


    金汐迴了後殿,便負氣似的蹬掉腳上兩隻繡鞋,歪歪斜斜的靠在榻前,左手撐著腦袋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麽。


    見狀,沉霜隻得走上前來,彎腰將東一隻西一隻的鞋子撿了迴來,規規矩矩的擺在榻前的床榻,起身試探的問了聲:“君主,您已經將林老氣了個半死,此刻又生什麽悶氣?”


    金汐暗暗磨了磨後槽牙,恨恨道:“當日塗山一劫,族中長者為抵禦魔人,大多死的死傷的傷,便是僥幸活下來的,也搭進去了半條命。


    至於這個林老……哼!不過是仗著自己年紀大些,且在一眾長者裏還算有威望,便對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憑什麽?!


    說到底,金汐也是塗山君主的女兒,雖說她不稀罕這個塗山君主之位,但繼任君主也是名正言順的事。


    也配輪得到他這個外人說三道四?


    “君主不必理會,那林老與您祖輩,原便是代代爭這塗山君主權位的。


    便是連奴婢都看得出,他這是瞧著您年紀輕輕便繼任了塗山君主,心裏有氣卻說不出口,若能將您自這位上拽下來,自當是最好的。


    倘若實在拽不下來,便隻能做些雞蛋裏挑骨頭的事,來惡心惡心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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