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汐取下搭在盆架邊的手巾,替阿璃將手上的水擦幹,又將手巾擱迴原位,衝阿璃說道:“迴床上睡吧,天色不早了。”


    阿璃重重點了點頭,任由金汐拉著自己的手,朝床邊走去。


    待她來到床前,隨意蹬掉兩隻鞋子,便掀開床上的薄被,緊接著脫去外衫後,整個人迅速鑽了進去。


    金汐隻得彎腰,將她脫的東一隻西一隻的鞋子,拾起來自床前擺放好,適才脫了鞋子和外衫鑽進被窩,一轉頭見著她正瞪著兩隻大眼睛望著自己,抬手便是一記不輕不重的巴掌拍在她額前,低聲輕喝道:“看什麽呢還不睡?”


    阿璃隻得撅著小嘴,一臉委屈的揉了揉額頭,闔上眼簾去尋周公的身影。


    這時,金汐抬手衝床頭那盞燭台一揮,整個洞便陷入了黑暗之中,惟有洞口外“嘩啦啦”的雨聲,伴著些許寒意的秋風,吹進洞來。


    察覺到幾分冷意,她下意識伸出手,將蓋在阿璃身上的薄被掖了掖,望著黑暗中她不甚清晰的睡顏,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昏昏欲睡前,聽見洞外淅淅瀝瀝的雨聲變小,才歪著頭頂抵著阿璃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青桃便輕手輕腳的進了山洞,見著那兩人睡得正香,於是收拾著矮桌上那咬了一口的蘋果和核,丟進那盆架中的水盆之中,連盆一起端著轉身離去。


    下了半夜的雨,地上坑窪處積著雨水。


    人影自一旁走過時,倒印出清晰可見的倩影,連帶著將天上如水洗過的藍天,也印了個一清二楚。


    初晨的青丘,除開阿璃和金汐尚在睡夢,筠竹早已起身,方才為妙言換過藥,便有青衣侍女端著早飯和新砌的茶水,放在矮桌前。


    那侍女正欲離去,卻被當場叫住。


    “慢著,君主在哪?”


    侍女轉過身,微微低著頭頂,敬道:“今晨天色剛亮,君主便已離開。”


    聞聲,筠竹暗暗點了點頭,道了句:“知道了。”


    待她剛剛好吃完飯,那前來接替照應妙言的侍女準時前來,與其同行而來的,還有那位名叫秋怡的侍女。


    當年,筠竹離開青丘之時,秋怡還是隻不足五百歲的小狐狸。


    秋怡生性喜靜,日常除了修行之時,其餘時間卻是領著那些上躥下跳的小狐狸,將他們帶去後山玩耍。


    年幼的狐狸,仿佛渾身上下使不完的勁,今日爬樹踩斷了果樹枝杈,明日將菜園踏的麵目全非,再不然便是摘花撲蝶,或是沒由來的打成一團。


    彼時,秋怡隻得日複一日的跟在他們身後,收拾殘局。


    隻因在後山這方寸之地,無論他們如何打鬧嘈雜,都不會太過攪擾到旁人。


    為此,給當時的青丘郡君,省了不少的麻煩。


    筠竹雖與她接觸不多,但對她印象卻很深刻,於是她曾暗中觀察過一陣,發覺秋怡性子極好,往日總是給人一種恬靜的感覺,對上尊卑有禮,對比自己年幼或者輩分低的同族,更是溫柔而有耐心,因此深受同族愛戴。


    “奴婢秋怡,見過筠竹姑娘。”秋怡雙手作揖,躬身深深揖了一禮,麵上端著甚是恭敬的神色,卻又不卑不亢。


    筠竹抬眼望去,看向秋怡時麵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輕聲說道:“多年不見,你卻仿佛沒什麽變化,此番你是特意來尋我的麽?”


    秋怡適才抬起頭來,應聲道:“正是,君主臨行前吩咐奴婢,若您起身了便來請您示下。”


    聞言,筠竹麵上微微一愣,繼而道:“什麽事?”


    秋怡抬手摸向袖中,掏出一封白紙黑字的書信,隨即走上前遞了過去,幽幽迴道:“昨晚半夜時分雨停後,住在北麵山洞的兩位男客留下一封書信,一起離開了青丘。”


    筠竹心中“咯噔”一下,麵上似有似無的笑意隨之一僵,當即迅速出手將那白紙黑字的“書信”接過手中,展開來大致看過一遍後,不由得怔在當場。


    就在這時,金汐頂著一雙又青又紫的黑眼圈,打著哈欠走了進來。


    秋怡迴頭望去,見著金汐一臉困意的走上前來,當即腳下退了一步,微微低了低頭頂,敬道:“金汐姑娘。”


    金汐正抬手掩著口前,眼角尚且掛著打哈欠的淚花,聽到有人喚自己,下意識循聲望了一眼,見她如此禮數周全,不免有些意外,放下掩著口前的手,正色道:“不必多禮。”


    話音剛落,她轉臉見著筠竹一臉神色複雜的坐在矮桌前,出聲問道:“我瞧著你氣色比我好些,怎麽還發起呆了,莫不是還沒睡醒?”


    “尋風帶著孤白走了。”筠竹轉過臉來,見著金汐彎腰自對麵空座坐了下來,出聲道。


    金汐動作忽而一頓,坐下身時順著她手中望了一眼,不用猜也知道,尋風無顏麵與他們告辭,特意留了書信一份,趁著別人都未察覺時,悄然離去。


    想到此,她心裏不免嗤之以鼻,麵色上便有些敷衍,順口問了句:“哦?他與你說了什麽。”


    下一刻,筠竹竟將手中書信擱在矮桌前,向金汐麵前推了一推,示意她自己看。


    金汐不由得愣了愣,脫口而出道:“既是他寫給你的信,怎麽好讓我這個外人看?”說完,便伸手拎起麵前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筠竹暗暗歎出一口氣,悵然道:“這信,不是為我寫的。”


    聽了這番話,金汐半信半疑的喝下半杯水,順手將茶杯擱在一旁,撿起桌前那封書信,抬眼朝上麵瞄了一眼,適才明白她為何如此。


    這封書信的內容,毫無意外是為了致歉,信中提及了他們這一圈的人,卻唯獨沒有寫到筠竹和繹軒。


    金汐看過一遍後,恍以為自己是遺漏沒看見,於是立即再看了一看,最後將那封書信翻來覆去望了一眼,抬眼看向筠竹驚訝道:“他親手給你的?”


    該不會,是他寫著寫著忘了,亦或是根本不是他本人親筆所書,又或者信是他親手交給筠竹,所以沒必要再將她再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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