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竹僵著身形轉過身來,望著欒城孤單落寞的背影,揚聲問道:“你去哪?”


    欒城腳步微微一頓,適才恢複了往日的如常的步伐,迎著風輕飄飄的迴了一句:“溫暖的地方。”


    筠竹眉眼中帶著擔憂,臉上漸漸浮現一抹歉意。


    她知道,龍珠一旦離開龍體被阿璃吞下,要想再將龍珠取迴,必須得殺了她。


    如此一來,欒城等於是將性命,全權托付給了阿璃,若她體內的龍珠有分毫差池,便等於即刻要了他的命。


    筠竹先前擔憂,阿璃擁有四種自然之力的事,被太多的人知曉,從而惹來殺身之禍,所以才拚了命的想要將此事藏好,甚至不敢叫清揚知曉。


    三界六道中,唯天上那些神仙,最忌諱在他們看來,有任何威脅能力之人。


    例如女媧一族。


    女媧一族,自始便是修五行之力,以無尚仁慈的大地之力,創造了這凡世間的五彩繽紛。


    而這些,正是天庭那些神仙沒有,且懼怕的神力。


    阿璃僅為一隻普通的狐狸,若被天庭的人知曉擁有四種自然力,其後果不堪設想。


    正因為此,當她見著欒城的那一刻,猶如見著天崩地裂。


    欒城似乎也察覺到,筠竹那惶惶不安的心,才不得已將自己龍珠在阿璃腹中一事,和盤托出。


    如此,便可安她的心。


    筠竹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直到見著那青色的背影徹底消失,才沉沉吐出一口氣來,輕聲說道:“欒城,你一定要好好的。”


    沒有了龍珠的龍,空有龍的真身,卻再不能唿風喚雨,猶豫鳥沒有了翅膀,走獸沒了四肢。


    於他而言,最為致命。


    筠竹暗想,那所謂“溫暖的地方”,應當是最為安全,甚至能庇護著他的好去處。


    或許,也隻有若水河底,是他這惟一的歸途。


    想到此處,她不禁有些於心不忍。


    欒城修煉了上萬年,好不容易化身成龍,自此後不用再迴到那陰冷的河底,如今卻又不得不迴去那裏。


    而她在此之前,還對他如此防備,像防著洪水猛獸一般。


    筠竹緩緩轉過身,朝著靜室門口走去,伸手將那扇門輕輕一推,門便應聲而開。


    隻見尚且在昏迷中的阿璃,頭頂朝右側微微傾斜,背靠牆坐在地上,而那顆“土靈珠”,仍舊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無人問津,於是上前將遺落在地上的“土靈珠”拾在手中,朝阿璃麵前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阿璃眼珠在眼皮下忽左忽右的轉了幾圈,適才幽幽轉醒,接著眼前的景致,由模糊慢慢變得清晰起來,衝著那低著頭頂的人影,張口輕輕喚道:“筠竹……”


    聞聲,筠竹為她暗暗輸入靈力的右手,忽然一頓轉過頭來,見著阿璃已然清醒,忙不迭收迴手急切的問道:“可還有哪裏不適?”


    阿璃緩緩搖了搖頭,麵上尚且有些虛弱無力,連說話都仿佛提不起力氣來,喃喃道:“清揚來過了麽?”她依稀記得,自己倒下去時,有一雙手及時接下了自己。


    除了清揚,她再也想不到別人。


    筠竹麵上微微一頓,遲疑著迴了句:“我瞞著沒告訴他你在這裏,他又怎麽會來?”


    阿璃麵上一片失望,轉過頭朝這靜室四周望去,牆壁上嵌著常年不熄的燭火,與外界通不到一絲光亮,四周除了石壁就是石壁,仿佛與世隔絕。


    她不由得想,若筠竹不告訴清揚,他是不是永遠找不到這來?


    “阿璃,你今日靈力耗盡,險些將自己至於危險之地,日後萬不可如此魯莽,若再有個三長兩短……”筠竹話說一半,突然聲音一頓沒了下文,隻是望著阿璃的麵上,欲言又止。


    阿璃轉過臉來,看見她如此擔憂且緊張,不禁迴道:“很危險麽?”


    筠竹微微張口,輕輕咬著下唇,猶豫半晌才道:“總之,在你未能熟練運用“土靈珠”之前,我不會再留你一人獨自修煉。”


    若非她臨走之時,在靜室設下了一道結界,而欒城又剛好闖過結界進來,怕是無人知道阿璃有危險。


    阿璃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歉聲應聲道:“對不住,又讓你為我擔心了。”


    筠竹見她如此小心翼翼,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伸手撫上阿璃的側臉,寬慰道:“不關你的事,倒是我疏忽了,原以為你會懂得修行不可操之過急,才將你一人留在這裏,你且先歇息會,待會我扶你迴去。”


    “那修行呢?”阿璃麵上一驚,問道。


    筠竹麵上露出些許無奈,接道:“眼下你體內靈力不穩,這兩日便先歇著吧,以後自然有的是時間。”


    阿璃聽她這樣講,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如釋重負道:“我原以為,在此之前都離不開這裏,此處安靜的出奇,聽不見外麵丁點聲響,我一人在這越練越急,這才成了這副模樣。”


    “此處為靜室,特意隔絕了一切外界影響,為的是最接近自閉五識的處境,惟有這樣才能靜下心來,不被任何人打擾,當年清揚便是十年如一日,留在這靜室中修煉,鮮少外出。”


    聽到這裏,阿璃不禁愣了一愣,驚訝道:“他一人坐在這裏,竟沒有被逼瘋麽?”


    自己不過待了一小會,便覺著連唿吸都仿佛變得沉重,像是透不過氣似的,他竟能十年如一日的待在這裏,僅憑著這份耐力,便沒有幾人可比。


    “阿璃……這世上每一份責任,背後都需要付出太多的艱辛。清揚注定了要承襲青丘君主,他的心智自小便比常人沉穩,你若定要追隨他,與他並肩站在一處,他所走過的路,和曾經經曆的一切,亦或者將來要麵對的事,都將成為你必經的過往。”筠竹耐心道。


    聞言,阿璃便陷入了沉思。


    過去她與金汐在一處,所見所聞不過爾爾,她不懂這青丘的君主,與金汐將來要做的塗山君主有何分別。


    隻覺得,那金汐如此渾水摸魚,尚且能擔當此重任。


    如清揚這般的人,修為和靈力已達上神,區區一個青丘君主,理所應當沒有什麽難度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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