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青丘被屠,幸存的房屋不足一成,餘下的都在一場大火中,化作廢墟。


    彼時,清揚尚沉浸在阿璃的死訊中,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是宛柔帶領剩下的人開山鑿洞,才有了今日的安定居所。


    筠竹聽了扉顏的話,不禁側目瞪他一眼,輕聲罵了句:“偏你話最多!”


    說完,她便拽著支枝匆匆離去。


    扉顏被她怨了一聲,眼中帶著些許驚慌的小眼神,一一掃過眾人的表情,最後隻得強顏歡笑打著哈哈,一笑而過。


    “你們誰看見那位欒城兄了?”忽然,繹軒張口問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這是在轉移話題。


    清揚聽到那個名字,麵上的表情頓時閃過一片複雜的神色,隻是稍瞬即逝,很快便沒了蹤影。


    喻龍下意識朝清揚望了一眼,原本準備問他一聲,卻見他形同充耳不聞,自顧自的坐了迴去。


    見此,他嘴邊的話頓了一頓,轉過頭衝扉顏說了句:“扉家舅舅,我對這裏路不太熟,不如你陪我去欒城兄?”


    扉顏當即滿口應好,快步走上前拽起喻龍的胳膊,急匆匆的與眾人告了一聲,一前一後迅速離去。


    至此,洞中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尋風抬起眼,朝身旁端坐在那的繹軒暗暗使了個眼色。


    繹軒見著後,默不作聲的垂下眼簾,伸手端起麵前的茶杯,往嘴邊遞了上去,接著不緊不慢的低下頭,飲了一口茶。


    半晌後,他長長歎出一口氣來,喃喃道:“茶是好茶,可惜我口中犯苦,品不出這茶湯中的香氣來。”說完,他抬起頭朝清揚麵上望去,問道:“清揚兄,不知幾時能開飯?”


    聞聲,清揚深深吸了一口氣,麵上帶著些許敷衍的淺笑,迴道:“宴已備好。”


    說完,他站起身朝門外揚聲喚了句:“來人。”


    下一刻,兩位近前立於洞口的青衣侍女,微微低著頭頂緩步而入,麵上端著一片恭敬,應了一聲:“君主有何事吩咐?”


    “帶路。”清揚繞過麵前書案,張口令道。接著,他轉頭朝矮桌前的兩人又說了句:“不如你們先行一步,待我收拾好手上的事,稍後便趕來。”


    見此,繹軒和尋風隨即起身,同清揚抬手抱拳,客氣道:“那咱們一會見。”


    “請。”清揚抬手朝洞口一引,道。


    那兩位青衣侍女聞聲,即刻向一旁邁出一步,側身立於洞口處,微微躬著上半身。


    緊接著,四個人魚貫而出,那兩位侍女緊隨其後。


    待所有人離去,清揚麵上的淺笑逐漸消失,他雙目中帶著些許黯然,望著明亮的窗外有些出神。


    另一邊,筠竹攜著支枝,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的朝金汐住處走去。


    方才將將走進洞口,便見著金汐正百無聊賴的半倚在床邊,隻見她一隻手裏捧著半卷起的書,將臉擋了個結結實實,另一隻手下意識的摸向身旁,隨手取了個什麽東西,便往嘴邊塞了過去。


    青桃正彎著腰,手裏端著一杯剛倒好的清茶,欲要往床頭的矮幾上擱上去。


    忽然聽見有腳步聲走近,手中的動作隨即一頓,側首朝洞口望了過去,正好見著兩個人影款款走來,於是迅速將手中的茶杯擱在矮幾,轉過身麵對筠竹敬聲喚道:“筠竹姐姐。”


    金汐聽見青桃的聲音,左手擋著麵前的書卷自麵前挪開,見著筠竹身旁帶著支枝,往自己麵前走了過來,於是愣了一愣說道:“你們怎麽過來了?”


    “你一個人窩在洞裏,看什麽呢?”筠竹不曾答話,反而伸手一把將金汐手裏的書卷奪了過去,低頭翻看了兩眼,即刻扔迴到她身旁的床上,幽幽歎道:“你從哪翻出來的?”


    說到此處,金汐頓時直起身形,轉過臉朝青桃喚道:“再去倒兩碗茶來。”接著又轉迴臉,朝筠竹迴道:“我今日才發現,這屋子裏藏了好些書,左右閑著也是閑著,就隨便翻兩本出來看看,隻是方才看你這表情,似是對這書很不待見?”


    這時,青桃手腳麻利的倒了兩碗茶,走上前遞到筠竹的手裏,又轉身去端另一盞,朝支枝麵前遞了過去。


    她見著筠竹麵色很是不耐,恍以為她是不喜金汐亂翻,心中一緊連忙出聲解釋道:“筠竹姐姐,這書是自己從書架上掉下來的,奴婢聽見動靜進去收拾,正巧被姐姐看見了,這才拿出來看了會。”


    筠竹扭過臉,朝一臉慌張的青桃望了一眼,嘴角微微一動說了句:“這裏沒你的事,你先自己出去玩一會,容我們幾個閑聊幾句。”


    青桃下意識望了一眼金汐,臉上帶著遲疑應道:“是……”這才一步三迴頭的,退了出去。


    筠竹見著她的身影消失,這才轉過頭朝金汐迴了句:“這青丘的書,原都藏在書閣之中,你看見的這本書卷,還是當年清揚被郡君罰抄書時,交上來的。”


    聽到這裏,金汐眼前頓時一亮,欣喜的問了句:“你口中說的那位青丘郡君,可是清舒唯一的女兒?”


    “青丘隻有這一個郡君,自然是她!”筠竹點了點頭,誠然道。


    接著她轉過身,朝床邊緩緩坐了下去,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茶盞,悵然道:“隻可惜,當年夜梟屠了青丘,將那郡君活生生放幹了血,掛在山壁示眾。”


    青丘建國數萬年間,到清揚這已是第十代。


    清舒膝下育有四子一女,分別為長子清河、二子清瀟、三子清淵、幼子清瀾、獨女清雪。


    這些年來,清家的子孫鮮少能活到清雪這個年紀。


    到了清渃那一代,也隻有一個同胞兄長,隻是自他很久以前離開青丘後,便再沒了消息。


    不知從何時起,青丘習慣了給沒有下落的子孫,悄然立起一塊靈牌,甚至建有一間約三層高的木屋,三麵牆整整齊齊擺放的,大多都是沒有屍首下且落不明的名諱。


    清塚,是清家人最後的歸宿。


    清家的男子到了一定年紀,且修為足以獨當一麵時,便會獨身離開青丘,待他們有了妻兒,便會即刻送迴來。


    天長日久,青丘的血脈逐漸凋零。


    留在山中的,除了清雪這樣的女子,便隻有婦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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