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白兩隻手交叉而握,指頭一根根的被他掰起,自是痛得難以忍受,忍不住痛唿道:“你、你清醒點好不好!真與她交起手來,哪怕隻是傷著她一根毫毛,咱們怎麽跟兩位殿下交代,又怎麽同清揚解釋,塗山那邊又會善罷甘休?”


    聞言,寒雲手下忽而一頓,直覺的腦袋上像被潑了一盆涼水,瞬間清醒了幾分。


    他隻顧著,不想繹軒和扉顏的事傳出去,傷著他二人的聲譽,卻忘了這要是認真打起來,自己輸了倒還罷了,若真贏了她,那事便會越鬧越大。


    尋風和繹軒,定然是要問清楚事情緣由,不論是給青丘一個怎樣的答複,最後還得累及清揚和他們去塗山賠罪。


    兩相比較看來,的確是自己太衝動了。


    隻是……他忽然抬起眼,望向金汐和她手中的細劍,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如今箭在弦上,還能退麽?


    “怎麽,你不會真以為能贏得了我,還是擔心我受了傷,讓你們無法給塗山一個交代?”金汐嘴角帶著冷笑,問道。


    冷靜下來的寒雲,再聽見她這挑釁的話,盡管依舊是一肚子的火,卻不似先前那般激動,隻是冷哼一聲迴道:“你生來便是塗山君主之女,用我們凡界的話來說,便是養尊處優慣了,世人口中的金枝玉葉大小姐。


    打得過你再正常不過,若是打不過你,那也是為了給你和塗山留幾分薄麵,很稀奇麽?”


    下一刻,金汐麵色頓時驟變,跺著腳一臉慍怒罵道:“今日我若不揭了你的皮,我跟你姓!”說完,她舉著劍便衝了上去。


    就在那劍尖衝上去的瞬間,一柄單鐧橫空出現,將那柄金色的細劍“鐺”的一聲攔下,並纏繞在劍身輕輕一拉扯,那劍便“錚”的飛了出去,落在兩丈遠的空地處。


    金汐麵色微微一變,側首望向那單鐧的主人,冷聲道:“誰要你多管閑事?”


    這時,欒城收起手中單鐧,朝金汐麵上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默默轉過身朝那遠處,插入地麵三寸的細劍走了過去。


    他迴來之時,正巧見著寒雲的冷嘲熱諷。


    從某種立場而言,欒城覺著寒雲的話雖難聽,卻是一句大實話。


    金汐的確身份尊貴,她身上有著這種身份帶來的一切弊端,她嬌蠻任性,並且強勢霸道,任何事都想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但在此之外,她又有著別的姑娘沒有的堅強。


    欒城停下腳步,立在腳前那柄插入地麵的細劍麵前,垂眸望著那金光燦燦的劍身,一如金汐那耀眼的性子。


    他微微彎下腰,將那柄細劍拔了出來,轉身朝金汐麵前走去,望著她一臉不解的看著自己,於是轉臉朝站在一旁的孤白和寒雲望去,輕聲說道:“沒錯,她的確有些大小姐的性子,這個身份也會讓旁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讓著她。”


    話說一半,欒城忽然停下腳步,低頭望了一眼手中的細劍,繼而道:“可那又怎樣?”說完,他甩手將那柄劍扔到寒雲的腳下。


    細劍入地三分,搖搖晃晃的劍身一明一暗。


    言外之意:你若看不上她自恃身份,大可摒棄身世的成見,不去對她避讓遷就,可是你暗地裏做著容忍退讓的事,表麵卻擺出一副不屑。


    豈不是依違兩可?


    金汐愣愣的站在那裏,一副驚愕的神色,望著站在遠處的欒城,簡直不敢置信。


    她以為,在所有人的眼中,自己永遠是仗著身份,對旁人頤指氣使,就連麵對阿璃時,也永遠是習慣霸道的,讓她聽從自己的話。


    卻不想,這個人卻能在這時候,挺身而出。


    一句:那又怎樣。


    金汐仿佛看見,一道溫暖的晨光自冰冷的地平線緩緩升起,照在自己身上的橙光,瞬間驅散所有的黑暗和陰冷,令她心中不由得感動不已。


    至此,欒城再次邁開腳步,走至金汐的麵前,望著她呆愣的麵龐,輕聲說道:“還站在這做什麽?”接著,便轉身朝洞口走去。


    他深知,憑她那點身份,旁人可以算得上無人不知。


    卻總是被她特意拿出來提,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那過於柔軟的內心,和故作堅強的外表罷了。


    金汐呆了半晌,直到見著他背影走去洞口,一轉彎消失不見。這才迴過臉,將插在寒雲腳前的細劍收迴,急急忙忙追了過去。


    最後,寒雲低頭看了眼,那仍舊鎖在自己身前的雙手,沉聲說道:“放手!”


    這時,孤白才鬆開手站起身來,低頭整理著自己的儀容,忍不住念叨了兩句,道:“這人來的真是時候,倒叫他做了個好事,偏偏落得咱倆裏外不是人。”


    寒雲沉默著,朝遠處的小路遙遙望去。


    另一邊,扉顏正麵色隱忍著,不敢抬頭正視繹軒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說道:“我與筠竹商量好了,你大哥帶上孤白和我及喻龍一起,去試著看能不能將清揚帶迴來,隻是這一去……分外的兇險,你……你就留下,等我們迴來。”


    聞言,繹軒麵色微微一緊,他雙眼灼灼的望著扉顏半張臉,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思量著方才聽見的話,輕聲問道:“非要我留下?”


    “四個人足矣,若是連我們都對那“噬炎”無可奈何,再添你一個又能改變什麽。”扉顏暗暗歎了口氣,悵然道。


    頓時,繹軒陷入沉默,微微垂著眼眸將他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良久後應道:“好。”


    扉顏原以為,自己還要費一番口舌,不料他這麽痛快的答應了,自己正準備絞盡腦汁的想著,如何能勸他妥協,此番全然沒了用場,不禁一臉驚訝的抬起頭,問道:“你答應了?”


    “既然你希望我留下,我自然聽你的。”繹軒想都未想,答道。


    見此,扉顏隻得百感交集的點了點頭,心中不知為何忽然湧起一片神傷,隻得悵然道:“那就好……”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言語。


    頭頂的天色,卻漸漸亮了起來,東方的地平線處泛起了魚肚白,地平線下已經露出些許橙紅色的暖光。


    繹軒側首,順著東方望了一眼,幽幽歎道:“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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