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袍男子見狀,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瘸著一條腿,挪到桌邊的長凳上,一屁股重重跌坐上去,口中急促的喘著氣息,緩釋著腿上傳來的痛楚。


    清揚望著寒雲,見他渾身上下沒有幾處好的,尤其那腹部啃出的窟窿,腸子已經漏了出來。


    “放心吧,他這一身的肉長上幾個月就能恢複,那漏出來的腸子你給他塞迴去,再纏上幾圈就是了。”黑袍男子臉色蒼白,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故作輕鬆的說道。


    清揚抬眼,朝那黑袍男子望了一眼,眼底帶著疑惑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不但認得自己,甚至能提到數千年前的往事。


    如今的魔族,知道數千年前往事的,恐怕屈指可數,又怎麽會好巧不巧的,正好碰見一個?


    聞聲,那黑袍男子輕笑一聲,伸手指了指寒雲腰間纏著的龍須鉤,說道:“如今我不大方便,麻煩你替我將兵器取下來,剩下的還請自便,我須得歇一會。”說完,頭一歪趴在桌上暈了過去。


    清揚知曉,他定是失血過多導致。


    當即低頭在寒雲腰間摸去,隻見那龍須鉤深陷在他肉裏,待他好不容易將那龍須鉤取下來,抬至眼前照在燭光中望了一眼。


    隻見,那鉤身通身玄鐵打造,總長約一尺左右,其後部呈半圓形。那半圓形的中間,則有一鐵環,軟索即穿結於此環中,軟索總長約三丈,前端穿結環內。


    隻看這龍須鉤,並沒發覺有什麽特別之處,但這軟索卻引得清揚不免多看了兩眼。


    但此時寒雲危在旦夕,他也顧不得去多想,隻將他從地上拖到那牆角處的床上,再從隨身帶的錦囊中,翻出一瓶朱紅色瓷瓶,拔開那瓶口的塞子湊在鼻間聞了聞。


    隻見他麵上浮現一片慶幸的神色,彎腰將藥瓶裏的粉末均勻的倒在寒雲身上每一處。


    待清揚一通收拾完,那藥瓶裏竟還剩了一些。


    他走到那方桌邊,往那黑袍男子腿上望了一眼,見著他將那條受傷的腿搭在旁邊長凳,此時那傷口處早已經結痂,地上的血也早已滲透到地底。


    清揚抬眼,朝那男子麵上覷了一眼,見他氣息逐漸平穩,隻是臉色還有些許蒼白,於是彎腰將那朱紅色瓷瓶裏剩下的紅色粉末,均勻的倒在那已然結痂的傷口處。


    粉紅色的粉末觸到傷口,立刻發出一陣輕微的“嗞嗞”聲,接著冒出一縷淡薄的白色煙霧。


    那黑袍男子吃了痛,悶哼一聲悠悠轉醒,待他見著清揚站在一旁,麵上微微一怔愣了愣,接著被腿上的疼痛所吸引,隨即轉過臉看向自己那條受傷的腿,見著那傷口處迅速長出一片鮮紅的肉芽。


    “你且忍上一忍,待這陣痛感過去後,新的肉很快就能長出來,不過三日即可痊愈。”清揚見他伸手,狠狠掐在傷口邊緣處,解釋道。


    黑袍男子緩緩點了點頭,認真道:“多謝。”


    清揚抬眼朝床上望去,見著寒雲依舊陷入昏迷之中,忽然有種死裏逃生的僥幸,道:“該說謝的人,是我。”


    聞言,那黑袍男子仰起臉,朝清揚望了一眼,重新低下頭望向自己那條缺了一塊肉的腿,順勢勸道:“你們來得不是時候,正巧碰上此時突發異狀,魔宮上下必然戒備森嚴,偏偏他又將你帶去那裏躲著……”


    彼時,他從酒肆中出來,原本準備拐迴自己住的地方,眼看拐個街角就到,忽然頭頂的天色驟然大變,他猛地抬頭望了一眼,當即一臉緊張的轉過身,朝著那酒肆方向發足狂奔。


    誰知,待他折迴酒肆時,遠遠見著那裏已經隻剩一群發了魔性的人,正前仆後繼的衝向人堆中。


    他此時顧不得上前阻止事態,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必須趕在上層下來守衛之前,找到那兩個人。


    任憑他將這一層翻了個底朝天,卻依舊找不到人,這時駐守在上層的守衛陸續到位,將那混戰在一處的魔人隔離開,並強製將他們的魔性封起。


    被暫時封住魔性的魔人,很快恢複了神智。


    正當他默默觀察形勢時,始終負手默立與一旁的七刹,一眼便看見了自己。


    七刹在看見他的一瞬間,麵上微微一怔,接著裝作沒看見他模樣轉過臉,張口同身後一個屬下輕聲吩咐些什麽,隨即轉身朝上層走去。


    於是,那得了他囑咐的下屬,抱拳對著七刹離去的背影一臉恭敬,之後便催促著手下的守衛,叫他們動作快點。


    不過半個時辰,集市上逐漸恢複了安靜,大多數魔人返迴自己住處閉門不出,那原本看守第七層的幾個管理者,被捆的像個粽子似的,被人押解著送往上層。


    最後,原本熱鬧非凡的集市,變作了一副蕭條的模樣,街道中隻留下不過十多名守衛,負責打掃以及巡守之類的瑣碎事務。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尋過之後,那黑袍男子自然而然想到了,唯一一處沒去過的地方,盡管他覺得那裏比任何地方都危險,但還是惴惴不安的,朝著那亂石之陣走去。


    令他沒想到的是,自己一遍一遍在心裏期盼著,但願他們不要真的藏身在那處,誰知卻在那亂石之陣的附近,正好迎麵碰見從裏麵走出來的清揚。


    清揚收迴目光,垂眸望著那黑袍男子,再次問了一遍:“你到底是誰?”


    此人不但出手相助,甚至在知曉他非救寒雲不可時,可以毫不猶豫的削下自己大腿上的肉,這恐怕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


    此時,那黑袍男子輕笑一聲抬起頭,望著清揚問道:“橫豎我不會害你,是誰還重要麽?”


    見此,清揚便不再追問,說到底不過萍水相逢一場,待他離開這裏能否再見也未可知,的確沒必要管他姓甚名誰,於是伸手從袖中掏出另一隻白玉瓷瓶,輕輕擱在他麵前的方桌,適才說道:“你若是痛的厲害,這瓶藥能讓你減少些痛楚。”


    說完,便朝著寒雲躺著的床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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