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龍緩緩起身,衝清揚說了句:“我去喊她,之後便動身吧。”


    清揚抬起眼,望著喻龍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是不忍看著這兩個人最終落到這個地步,卻又不得不看見這種結果,那心裏裏的滋味當真是五味陳雜。


    繹軒望了一眼清揚,見他無話可說,於是轉臉朝喻龍說道:“去罷,把該說的話都說了,不留下任何遺憾就好。”


    喻龍暗自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扉顏見他離去,忍不住想追上去,卻被繹軒一把拽在當場,沉聲怨道:“你還嫌不夠亂麽?”


    “我就是想給他道個歉……”


    忽然,默然許久的清揚,冷笑一聲說道:“真真是令我大開眼界,你扉顏做過那麽多虧心事,可有一樁一件同別人道過歉的?”


    扉顏臉色一僵,轉過臉來朝清揚問道:“你什麽意思?”


    “如今,這兩人如你所願的各奔東西,隻想私下裏說幾句推心置腹的話,你但凡有丁點的愧意,還是安生些的好。”清揚微微眯了眯眼睛,毫不客氣的說道。


    扉顏正欲發作,卻被繹軒猛地拽了一把,耳邊是他疾言厲色的喊著:“別鬧了!”


    聞聲,他不可置信的轉過臉,朝著繹軒揚聲反問道:“我鬧?!”


    繹軒麵上微微一怔,當即收起臉上煩躁的神色,那拽著他胳膊的手隨之一鬆,不得不歉聲說道:“大家心情不好,都少說兩句吧。”


    見此,扉顏將他倆各看了一眼,不由得冷笑一聲,一臉慍怒的站起身,隨即匆匆離去。


    待喻龍來到支枝房門前,見著她房門虛掩著沒關,於是立在門前少做遲疑片刻,將自己紛雜的情緒盡量掩好,這才朝著那門縫問了一聲:“支枝,我能進來麽?”


    房屋內,支枝正坐在床邊發呆,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他的聲音,整個人才仿佛如夢初醒,她抬眼在四周望了一遍,卻實在找不出一樣該收拾的物什。


    這倒也是合情合理,她住在這裏不過半年,此處也不是她的家,統共不過兩件換洗的衣服。


    但她借著收拾東西的由頭迴到房間,總不好真的空著手走出去,於是她慌忙跑去衣櫃前,將那兩件換洗的衣服抱了出來,又火急火燎在屋裏找了一圈,見著實在沒有東西可以當包袱布。


    正在支枝一籌莫展時,恰好望見書案牆角處那張小方桌上,那隻擺著一盆蘭花的花盆下,壓著一張四四方方不大不小的布,於是她慌忙撲了上去,將那盆蘭花輕手輕腳的抱了下來,一把扯下那塊靛藍色的方布,這才將那盆蘭花重新擺了上去。


    她將那方布展開來抖了兩抖,走到床前將那方布平鋪在床上,抱起兩件衣服擱了上去,這才抬手抹了一把額前的薄汗,衝著門的方向輕輕應了一聲:“進來吧。”


    說完,支枝便一彎腰坐在床邊,垂眸望著那靛藍色的方布上,靜靜擱著的兩件衣裳,不知為何心情忽然有些傷感。


    雖然她沒有從前的記憶,但從她化成人形的那一刻,便將此處當做自己的容身之地,更將這裏的人當做摯友,隻是萬萬沒想到,她不但從來都不屬於這裏,除了這兩件衣裳以外,更是沒有一件物什屬於自己。


    門外,喻龍不是沒聽見屋裏輕微的響動,但他未得應允不敢擅入,竟然就那麽默默立在門外,一動也不敢動。


    此時聽見她迴應,這才伸手輕輕推開那兩扇門,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他在房內環視一眼,最終見著支枝默然坐在床前,微微垂眸望著那床上擺的兩件衣服,麵上一副看不出悲喜的模樣,隻是她手中緩緩摩挲在那兩件衣裳上,那場麵看上去竟有幾分淒涼。


    喻龍心口忽然一疼,那竭盡全力的才勉強掩飾好的不舍,竟再次浮在臉上,他極力忍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挽留,牽強的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既無奈又不舍的笑意,輕聲問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聞言,支枝手下忽而一頓,僵著脖子轉過臉朝喻龍望了一眼,見著他麵上那張比哭還難看的笑顏,原先心裏藏著那些不滿的情緒,也不好再發泄出口,於是她轉過臉來,伸手拎起那靛藍色方布兩側的角,熟練的打了一個結,幽幽說道:“多謝,隻可惜我除了這兩件衣服,再沒一樣可帶走的。”


    喻龍雙手緩緩捏成拳,腳下局促不安的走了兩步,轉過身重重吐出一口氣來,拚命的眨了眨有些發酸的眼眶,沉聲說道:“迴去以後,你若是有什麽難處,可以送信來講一聲,大家在一起這麽久,起碼算得上朋友一場,自然會盡力而為。”


    支枝手下,拎起另外兩隻方布的角,又打了一個結。


    忽然聽見他這麽說,鼻子微微酸了酸,眼前朦朧一片看不真切,她唯恐自己一個忍不住哭出聲來,當即抬手捂著口鼻,重重的閉上雙眼屏住唿吸,片刻後她緩緩睜開眼,眼淚爭先恐後的從眼眶落下,劃出兩行清淚。


    支枝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淚痕,一臉諷刺的笑道:“朋友?我以為你們隻當我是魔族妖道的異類,唯恐避之不及。”


    喻龍再也忍不住,當即轉過身來一臉隱忍的模樣,一張口聲音都有些發顫:“哪有什麽唯恐避之不及?若非你不容分說一定要迴去……”話說一半,他忽然戛然而止。


    隻因,他忽然看見支枝那一雙含淚的眼,便再也說不下去。


    支枝雙眼噙著淚,緩緩從床邊站了起來,滿腹的委屈和憋悶,一臉幽怨的望著喻龍,期期艾艾的說道:“你……你接著說啊!”她朝喻龍麵前緩步迎了上去,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繼而又哭道:“說到底,全都是我的不是,我卻連說一句氣話的權利也沒有。


    從我落地以來,我所信任和依賴的,從來就隻有一個你,我氣你怨你也不過說說罷了,你竟然真的要送我迴去,迴便迴罷,如今我過往全然不記得了,你們說要將我哪來的送哪去,我豈敢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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