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竹收拾完廚房,看見阿璃在那打瞌睡,走上前準備喚她去屋裏睡。


    “叫她睡吧,最多蓋件衣服就好。”清揚伸手,從棋盒拈出一顆黑子,輕聲攔道。


    筠竹的手當即停在阿璃肩頭前,隻得轉過臉來,不由得朝清揚怨道:“你怎麽也慣著她?”


    清揚恍若未聞,一雙眼睛專注於麵前的棋盤,似乎在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麽走。


    “筠竹,去泡壺茶來吧。”尋風抬起頭,朝筠竹喚道。


    話音剛落,清揚指尖那枚黑子便落了下來,抬起頭望了一眼尋風,催促道:“該你了。”


    聞言,尋風將目光重新投在棋盤上,將局勢大致掃了一眼,當即麵色一緊,一副略微有些為難的模樣。


    見此,筠竹隻得暗暗歎了口氣,朝阿璃那間屋子走了過去,從床尾取了一件略厚的外衫,折迴院中輕輕蓋在阿璃身前,這才轉身去自己屋裏翻茶盤。


    不多時,她手裏端著一張長十餘寸,寬約八寸的木色小茶盤,重新迴到桌邊。


    筠竹朝著腳邊一揮手,隻見一道光過後,地上多了一隻高約七八寸的爐子,上麵架了一隻銅製水壺,正“咕嘟咕嘟”的翻滾著壺中的水,沸水頂的那上麵的銅製壺蓋,一遍又一遍的跳起。


    她拎起水壺,用沸水燙過茶盤與茶具後,又將水壺擱在腳邊,這才伸手打開一隻圓肚的青花瓷小罐,另一隻手拿著茶匙,在青花瓷小罐中取了一勺茶葉。


    尋風猶豫再三,遲疑著手中那枚白字,無處安放。


    清揚等得久了,不禁側目望向旁邊的筠竹,看著她一手把著那隻紫砂壺,自高處提起壓低手腕,致使那紫砂壺中的茶湯止瀉而下。


    一時間,水聲三響三輕、水線三粗三細、水流三高三低、壺流三起三落。


    清揚微微有些晃神,望著她那熟稔的動作,仿佛一瞬間又迴到了從前。


    他記起許久以前,那時他與阿璃還住在桃山。


    阿璃不會茶道,若是叫她泡茶,那一定是直接用水去衝,接著就端上桌。


    那時,清揚望著自己那存茶的茶罐,總是一臉的心疼不已。


    筠竹擱下手中的紫砂壺,端起一隻品茗杯,朝靜靜愣神的清揚遞了過去,手在半空端了片刻,也沒見他伸手接下,她不禁愣了一愣,輕聲喚道:“清揚?”


    此時,清揚才迴過神,趕忙伸手接過她遞了半天的杯子,臉上掛著歉意道:“不知怎麽的,走神了。”


    尋風抬起頭,朝清揚望了一眼,轉臉將筠竹遞來的茶杯接下,一臉的若有所思。


    筠竹將紫砂壺內剩下的茶湯,盡數倒在茶盅。


    又拎起腳邊的水壺,再一次朝紫砂壺中注入開水。


    清揚喝完一杯,隨手將空了的杯子擱在手邊,又朝著那棋盤專注起來。


    就這樣,筠竹靜靜坐在一旁,偶爾替下棋的兩個人泡茶倒茶,順便看著清揚在棋盤上大殺特殺,數次將尋風逼得進退不能,便偷偷掩著唇角暗自偷笑。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阿璃睡得不舒服,擰著眉頭動了動身子,那蓋在身前的外衫,順著她歪歪斜斜的身子,漸漸往下滑落。


    清揚身形未動,手中那枚白子在腋下輕輕一彈,那枚白子竟像是長了眼睛,自己“嗖”的一下飛過去,正好將那漸漸滑落的外衫朝上一挑,之後便“咕嚕咕嚕”滾到地上,再沒了動靜。


    見此,筠竹眼底浮上一抹憂慮,猶豫再三之後清了清嗓子,遲疑著向清揚問道:“你……還要帶她走麽?”


    尋風當即抬起眼,朝筠竹望了過去,見她神情有些緊張和擔憂,又轉臉看了看對麵垂眸思量的清揚,隨即接過她的話,輕聲問了句:“你總說她不是阿璃,卻又將她當做阿璃,不覺得自相矛盾麽?”


    筠竹當即愣了一愣,脫口而出:“你什麽意思?”


    尋風手裏把玩著一枚黑子,一臉的不冷不熱,迴道:“若她不是阿璃,就該跟著清揚迴去,若她是阿璃,那還用說麽?”


    依照清揚的脾氣,若她不是阿璃,她有著阿璃一模樣的麵孔,若是阿璃不能醒來,大抵也不會放任她留在這裏不管。


    若她是阿璃,跟著清揚走方是正經。


    這一點,尋風相信筠竹是清楚的。


    否則,也不會藏起這個長得像阿璃的人,一藏就是三百多年。


    之前不管是扉顏他們過來,亦或是尋風過去,筠竹都將阿璃藏得好好的,沒能透出一絲風去。


    筠竹愣在當場,啞口無言。


    清揚落下一子,隨即伸手端起手邊的茶杯,一口飲盡。適才緩緩站起身,伸手理了理衣擺和衣袖,轉身朝阿璃邊上走去,一彎腰將她抱起身,連招唿都沒打,朝著她那間屋子離去。


    尋風低頭望了一眼棋盤,臉色不禁又黑了一黑。


    一共下了六把,統共就贏了一次。


    轉臉望著筠竹,看見她一臉快哭出來似的,當即心裏一慌,暗暗歎了口氣搬起身下藤椅,朝筠竹旁邊湊近了些,輕聲哄道:“你這是做什麽?不管她是不是阿璃,跟著清揚才是最好的結果,難道你不希望她們在一起麽?!”


    筠竹鼻子一酸,心裏沒由來的一片酸楚。


    盡管她十分清楚,阿璃隻有跟著清揚才是最好的,但她實在是舍不得。唯恐再見時,阿璃像上次一樣,隻能看見她閉上眼睛,再也醒不過來。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隻是舍不得。”筠竹嗚咽兩聲,一張口帶著哭腔。


    尋風一臉的無奈,伸手將她往懷裏拉了一把,輕輕在她耳邊勸道:“舍不得也得舍。你難道忍心叫清揚一個人,孤零零的守在阿璃麽?不管她是不是阿璃,至少有她陪著,日子也會好過一些,你覺得如何?”


    筠竹伏在他肩頭,耳邊聽著他輕言細語的勸慰,輕聲啜泣著點了點頭,一臉的舍不得。


    見此,尋風不禁輕笑一聲,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哭笑不得。


    他之所以勸解筠竹,倒不是真的為清揚做打算,不過是想著趕走這個麻煩,不用日日看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還得一遍一遍提醒自己,那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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