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揚心中一片激動,忍不住將這件“鮫綃”緊緊摟入懷中,就仿佛摟住了阿璃一般,屋子裏一片漆黑,唯有桌上那盞琉璃燈,依舊暗暗的散發著青藍色的微光。


    三個月後,凡界暮春三月。


    清揚那座梨山,半山腰處綻放著怒放如雪的梨花。


    天氣恢複了春季溫暖,清揚戀戀不舍的望著眼前,看著一樹又一樹的梨花,那綻放在枝頭的花瓣在微風中,飄散著淺淺的花香。


    扉顏從山頂來到半山腰,望著清揚一動不動的,坐在一棵最大的梨樹下的輪椅上,緩緩迎了上去:“你不是一直想下山麽,咱們今日就去吧?”


    清揚聽見扉顏的腳步聲,卻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仰著頭望著頭頂的梨花,忽然聽見他這番話,眼中微微有些神采,這才把僵著許久的脖子動了動,側首望向身邊那負手而立的扉顏。


    隻見他昂起頭,麵上帶著淺淡的笑意,遙遙望著一望無垠的梨園,忍不住咂舌歎道:“你將這些梨樹種的十分不錯,這麽多年沒打理,卻也長得極好。”


    清揚麵上微微一僵,順勢抬眼朝頭頂望去,幽幽歎道:“這棵梨樹,是阿璃親手種下的。”


    聞言,扉顏不由得愣了一愣,轉臉望著清揚那一張看不出悲喜的臉,心中不免暗暗自責:自己真不是有意戳他心口的!奈何清揚如今患得患失的厲害,不管自己說什麽,總有揭人傷疤的跡象。


    或許是扉顏自責的緊了些,清揚隱隱約約有些察覺到他的愧意,隨即轉過臉望著他寬慰道:“我沒有別的意思。”


    扉顏隻得自顧自的,暗自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


    清揚抬手,撫著跟前這棵梨樹的樹幹,心中憶起了阿璃栽種這棵梨樹的那一天,眼中漸漸浮現一片溫柔,手掌緩緩離開樹幹,催動著身下的輪椅轉了個方向,率先朝下山的路行去。


    扉顏見著他轉身離開,立刻提步隨著他的背影追了上去,開口問道:“咱們先去哪裏?”


    清揚仔細想了一想,吐出了一個地名:“虹橋小鎮。”


    待他們二人來到虹橋小鎮,扉顏望著一副死氣沉沉的街景,愁眉苦臉的望著清揚問道:“咱們沒來錯地方吧?”


    清揚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長廊和河道,臉上浮現一抹愁容。


    倒不是說變化很大,而是昔日人山人海的街道,以往熙熙攘攘擠滿了行人的長廊,和從前橋下一隻隻來來往往的扁舟,仿佛都像是夢醒時分一樣,尋不到一絲一縷的痕跡。


    別說來往穿梭的船隻了,即便是偶爾走出一個過路的行人,也是腳下步履匆匆,一副神色緊張的模樣。


    見此,他二人麵色不禁變了一變。


    清揚忽然想起,三個月前扉顏說過,凡界各地災禍不斷,導致不少人食不果腹,餓死了不少人。


    即便如此,如今已經過去三個月,為何遠在千裏之外的虹橋小鎮,也是如此光景?


    清揚抬手,右手捏拳在輪椅扶手處,輕輕叩了三下:“篤篤篤……”


    一道煙霧自地下升起,煙霧散過後化作一個躬著背的白發白眉白須的老者,手裏杵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桃木拐杖,表情甚是恭敬的朝清揚與扉顏揖了一禮,開口喚道:“青丘君主,扉顏上神,老兒這廂有禮了。”


    扉顏嘴角微微一動,麵上帶著三分笑意,望著那喚他一聲上神的老者,抬起右手手心朝他麵前虛推了一把,含蓄著笑道:“地仙不必多禮。”


    清揚卻不與他客套,直言不諱的問了一聲:“如今的凡界,都是眼下這番光景麽?”


    這時,那白發白眉白須的老者,麵上微微有些一怔,一臉愧色的點了點頭,長長歎了口氣搖著頭訴起苦來:“青丘君主當真是慧眼如炬,此小鎮往日裏就比其他地方熱鬧幾番,隻看這一處地方,便可見一斑呐……”


    清揚微微有些擰眉,望著那老者等他繼續說下去,卻隻等來那老者一臉愧色的搖著頭,麵上不禁有些疑惑,繼而問道:“說完了?”


    那老者愣了一愣,轉臉望向扉顏麵上有些不解的模樣。


    扉顏了然,當即開口又問了一聲:“地仙可否查過,這次凡界的災禍來自哪?”


    “這……”那老者頓時啞言,轉臉望著清揚那一副嚴肅異常的神色,額前頃刻間嚇出一頭冷汗,當即抬手就著袖口拭了一把。


    此時,清揚臉上的神色不由得更難看了,眼底帶著深深的不滿,張口便嗬斥道:“你身為一方土地,卻對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情不清不楚,莫不是年紀大了糊塗的緊?”


    那土地麵色“唰”的一下白了三分,當即躬身揖禮喊道:“還請青丘君主見諒,實在不是小老兒瀆職怠慢。早在三個月前,小老兒便將此事通報天庭,就連天庭也查不出任何頭緒。此次災難,就仿佛像是一夜之間,沒源沒頭的在大地上蔓延了起來……”


    話說到這,就連扉顏麵上的神色,也逐漸凝重起來。


    當初,他以為隻是像往常一樣,凡界各地鬧鬧饑荒什麽的,如今聽土地這麽一說,倒真覺得有些不妙。


    清揚眉頭一擰,抬手衝土地輕輕揮了揮手,沉聲令道:“退下吧。”


    “是……”那土地說話聲都帶著顫音,哆哆嗦嗦的衝二人揖了一禮,化作一道煙朝地下鑽了進去。


    扉顏抬起頭,望了一眼陰沉的天色,就仿佛到了晚上一樣黑,歎道:“這還不到晌午,天就黑成這樣了?”


    清揚伸出一隻手,撫上自己那雙沒有知覺的雙腿,一臉的若有所思。


    “清揚,莫不是檮杌做了什麽吧,我怎麽覺得這陣勢,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呢?”扉顏低下頭,望著身前黑著臉色的清揚,一臉擔憂的問道。


    聞言,清揚揉腿的手忽然一頓,緩緩抬起眼簾徑直望著扉顏,語氣冷到極致,道:“隻怕是似是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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