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顏了然的點了點頭,朝他揮了揮手:“我們在此等你,你去尋他迴來便是。”


    寒雲起身,朝繹軒告了一聲,走出酒樓後四下望了一眼,朝一處方向尋去。


    扉顏招手,揚聲喚來一個小二:“小二,快來替我把這魚拆了,拿個盤子盛上,再拿一壺酒來。”


    繹軒微微擰眉,勸道:“別喝了罷?”現在還不到午時,若是喝的酩酊大醉,可如何是好?


    扉顏抿唇淡笑,側首望了他一眼,問:“我不過出來逛逛,你擔心什麽?”


    繹軒聞言,麵上微微一怔,緩緩移開眼,目光有些躲閃:“我也是……隨便逛逛。”


    他心事重重的出了門,隨便找了一處有水的岸邊,直到坐到如夢初醒,轉身才看見不遠處,寒雲一直默默守候在那。


    寒雲問他:“殿下有什麽心事麽?”


    他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


    鬼使神差的,他帶著身後如影隨形的寒雲,走到了這家酒樓門口,他停下腳步轉身望著身後寒雲問道:“若是你同孤白有了點不愉快,該怎麽辦?”


    寒雲仔細想了想,搖搖頭迴道:“孤白不會。”這倒是實話,他們之間即便是鬧了不愉快,過個一兩日,寒雲僵在那不理他,他自己都會屁顛屁顛來找寒雲。


    頓時,繹軒瞪著眼睛望著一臉誠懇的寒雲,一時間啞口無言,心中暗暗歎道:他這話似乎問得反了。


    繼而,繹軒再道:“那孤白又該如何?”


    寒雲又仔細想了想,迴道:“就是屬下喜歡什麽,他便拿來什麽。”


    繹軒得了答案,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的酒樓,想起扉顏喜歡他們家的魚,於是拖著寒雲走了進來。


    眼下,扉顏這樣一問,繹軒反而不怎麽好意思迴答,一時間臉上有些掛不住,一臉的難堪之色。


    扉顏並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隨便逛逛,不過是沒話找話,卻沒想到一句話把氣氛弄得更窘態。


    頓時感覺,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伸手將那盛魚的盤子,朝繹軒手邊推了推,催促道:“咱們先吃,不必等他們。”


    繹軒朝盤子裏望了一眼,順勢拿起筷子,習慣性的朝魚腹處夾了過去,待他夾上那快肉,他便反應過來,下意識抬起頭,朝扉顏臉上望去。


    如今這時候,他要再像以前那樣,可否會引來扉顏不適?


    隻是扉顏,此時卻自顧自的倒著一杯酒,雖然知道他望著自己,隻假裝不知情。


    思及至此,繹軒夾筷子的手一鬆,正準備默默原路退迴去。


    扉顏瞧見他這失落的神情,趕忙眼疾手快的,拿起自己麵前的小碗,一臉平靜的伸了過去。


    繹軒看見伸過來的,那隻白瓷小碗,不由得微微一愣,抬起眼看了看扉顏。


    扉顏再將手裏的碗伸了伸,假裝一臉疑惑道:“嗯?你不是給我夾的麽。”


    繹軒心中一動,險些激動的熱淚盈眶。


    扉顏見他這般激動,忍不住調侃道:“唉……我就讓你幫我夾塊魚,不至於讓你如此激動罷?”


    繹軒此時,猶如曆經了一次劫後重生,重新伸出筷子,夾著筷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試了幾次才夾起那塊魚腹處的嫩肉,仔細剃了魚刺放在扉顏碗中,正欲伸向向另一條魚。


    扉顏已先一步,甚是滿意的縮迴,端著白瓷小碗的那隻手,拿起筷子夾起另一條魚腹處,手腳麻利的送到繹軒麵前。


    繹軒垂眸望著自己麵前,心裏一片感動。


    扉顏一臉平靜道:“你總說喜歡吃魚尾,從沒見你吃過別的,今日魚多,你且嚐嚐看?”


    繹軒拿起筷子,微微顫抖的手挑起一塊魚肉送到嘴裏,滑嫩的魚肉在舌尖一卷,果然鮮嫩無比。


    扉顏喝了一杯酒,幽幽歎道“咱們兄弟在一處這麽多年,同吃同住同修煉,比起當年我那個親哥都要好上幾分。誒……我那個親哥,我可與你說過麽?”


    繹軒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扉顏側首,望著繹軒抿唇一笑,再道:“我哥叫扉雋。”他哥是扉家這一代,修為最好,當初的扉家族長曾給予扉雋“典範”兩字。


    扉雋是扉家的“典範”,扉顏是扉家的“廢物”。


    兩個兄弟脾氣秉性截然相反,但兄弟倆感情非常好。扉雋常常給受了罰的扉顏留飯、上藥,甚至說:你隻管過你的逍遙快活,扉家的重擔你不必理會。


    是啊,如果扉雋還活著,如果扉家最後一個活著的不是他這個“廢物”而是他哥哥“典範”。


    事情,又會是怎樣的另一麵?


    繹軒忽然聽他提起家事,麵上一片淡定,心裏卻十分好奇。扉家被滅說到底不過是天帝的一句話,但他不懂的是,為何扉家當初寧可被殺,也不願意透漏出檮杌的去向。


    扉顏轉迴臉,望著手中的空杯,在指尖轉了兩圈空杯,一臉自嘲道:“我哥在世時待我極好,族裏罰我打我他都會幫我說話,他走了之後我一度不能接受。清揚那時剛剛接手清家,自己一身責任用重擔,哪有功夫管我呢……”


    說完,牽起嘴角苦笑了一下,伸手拎起酒壺又倒了一杯。


    扉顏仔細想了想,轉過臉望著繹軒,一本正經道:“你與我哥挺像,做事永遠周全妥帖,與你在一處總讓我覺得,恍若他還在我身邊。”


    聞言,繹軒渾身一顫,仿佛從頭到腳僵硬一般,再也動彈不得。


    許久,他僵著脖子轉過臉,望著扉顏一字一句道:“就……這樣?”就因為他像扉顏的兄長,所以他才一次次留他在身邊。


    繹軒此時忽然憶起,當年扉顏將他從枯井下背迴家,將他那身傷養了個七七八八,他能下地之後不久,便同扉顏告了聲謝,一個人尋了處安全的地方,繼續過起了以前的日子。


    若非是後來,阿璃中了“一滴淚”扉顏找上他,可能大家依舊是過著偶爾見麵一起吃酒,喝酒打諢無憂無慮的日子。


    他也不會跟著他,一跟就是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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