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步邁進船艙,看見一臉驚恐的筠竹,眼神慌亂的躲閃著,神色十分痛苦。


    他上前一步,將筠竹護在懷中,再看向清揚。


    清揚也微微有些慌神,不過很快,他又強自鎮定下來。


    “你做了什麽?”尋風有些詫異。


    清揚卻閉口不言,他眉間微皺,嘴角有些下垂,一雙手攥成拳,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麽。


    一眾人陸續邁進船艙,看見地毯上一片狼藉,還有護著筠竹的尋風,不由得大吃一驚。


    此時阿璃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從二層樓梯走下。


    她睡得真香,此刻被吵醒,心情不甚好,噘著嘴嘟囔道:“你們在幹什麽呀,吵……”她腳下踩到一塊硬物。


    阿璃低頭一看,是個酒杯。


    再抬眼才看清滿地的亂七八糟,她躲閃著地上的物什,下意識朝清揚走去。


    望著一眾人,吞吞吐吐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清揚起身,拉過阿璃將她按在坐墩上。


    “沒事,筠竹有些喝醉了。”他輕聲哄騙道。


    說罷,他轉身一揮袖,地上便恢複了原樣。


    再起身時,他麵色已恢複如常,望著有些緩過來的筠竹,歎道:“過去的事情,你若還是難以釋懷,便記恨著吧。”


    或許對於她來說,恨著他,會讓筠竹好受些。


    尋風聞聲欲張口,被筠竹一把拽住袖子,他低頭看了一眼筠竹,她還是護著清揚。


    他隻能暗歎一口氣,轉身對身後人道:“我帶她去樓閣歇息。”


    說罷,也不顧眾人探尋的目光,將筠竹抱在懷中帶上了二層。


    尋風將筠竹放在美人榻上,剛欲轉身,筠竹已經先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袖。


    他不解的望向筠竹,筠竹避開與他相視的眼,小心翼翼道:“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尋風沉默片刻,點點頭道:“可以。”


    於是,筠竹遲疑的鬆開了他的袖子。


    他一轉身,彎腰坐在一把椅子上,擰眉問道:“你怎麽了?”


    筠竹歪歪斜斜靠在美人榻是,略顯疲憊的合上眼,緩緩道:“沒什麽,就是有些喝多了。”


    喝多了?這種話也就是騙騙自己而已。


    別說尋風不信,即便是她自己,她有多清醒自己還能不知道麽,不過是托詞罷了。


    她清醒到,看見他一臉不忍的表情,心中竊喜,看到他手足無措的道歉,心中劇痛。


    她所做的,難道就是為了一句道歉嗎?


    一層,船艙眾人麵麵相覷,各自迴到自己位置。


    清揚望著阿璃,眼神有些呆滯。


    阿璃愣了愣,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麽,抬手摸了摸麵皮,遲疑道:“怎麽……了?”


    他迴過神,眨了眨眼調整心緒,朝她招招手,道:“過來些。”


    阿璃不疑有他,果然湊上前去。


    他抬手間撚成彈指,在她眉心重力一彈,阿璃“嗷嗚”一聲抱著前額,埋首在膝間半天不動。


    頃刻間,眼淚漫出眼角,掛在她長長的睫毛上。


    清揚愣了愣,麵帶悔色的撥開她的手:“怎麽了?很疼麽……”言語中,帶著濃濃的心疼。


    阿璃嗚咽著,猛然抬起頭衝他吼道:“你來試試!”


    那顆腦袋撞在清揚下頜,將他撞了個七葷八素。


    他齜著牙抱著下頜,方才那一撞,使得他正好一口咬破舌尖,此刻嘴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扉顏在對斜麵桌前坐著,躲在折扇後笑的直不起腰,就連繹軒,都將手捏成拳掩在嘴邊,也是極力忍著沒笑出聲。


    孤白和寒雲就更不敢笑的太明顯,紛紛轉過臉,憋得一臉豬肝色。


    清揚緩了一會,抬手強行撥開阿璃的爪子一看,果然眉心處一片紅腫,看來當時是下了不小的力氣的。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小心翼翼伸出手,替她揉了揉眉心,歉聲道:“對不起,真沒注意……”


    以他那麽驕傲的性子,被阿璃發現盯著她發呆,光注意挽迴顏麵去了,別的事便被忽略了。


    哎!清揚頓時感覺,仿佛像是一根腸子,被人打了七八個結似的難受。


    怎麽就下這麽重的手呢?失策,失策了……


    傍晚時,畫舫停靠在一處淺灘,阿璃站在二層四角涼亭處,遙遙望著地平線上的落日,臉上掛著欣喜的笑意。


    清揚看著她如此歡喜,柔聲道:“往常沒見過麽?”居然這般高興。


    “你知道什麽,往常哪能看見這麽完美的日落。”阿璃捥他一眼,不屑道。


    他點點頭,笑著附和道:“嗯,我不知道。”多少次?他一身是傷的躲在荒無人煙的地方,看著日升或日落。


    這麽多年,他仿佛從未在意日升或日落,但有阿璃在身邊,他總想同她一起,像現下這般。


    並肩而立,共賞朝暮。


    身後扉顏望著前麵倆人,相依相伴的身影。


    他眼神有些恍惚,心中思量著什麽。


    繹軒慢步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眼神看了看阿璃與清揚,嘴角帶笑道:“怎麽了?”


    扉顏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一直覺得筠竹挺好的。可清揚似乎並沒有對筠竹有過多的感情,而筠竹呢,她總說自己對清揚並不算男女之情。”


    可是沒有男女之情,筠竹為什麽要這麽多年,苦苦等候呢?


    他其實是有一點點懂得的,大約你從小看著一樣東西,你總覺得這樣東西很重要,可忽然有一天那樣東西不屬於你了,你會難以釋懷。


    可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為什麽要在知曉後眷戀不舍呢?難道真的放不下手,還是真的不願意放手呢?


    “筠竹姑娘很好,但有些事情未必適合。”繹軒思量一陣,忽然感慨道。


    扉顏疑惑的扭過頭,望著他不解道:“並未在一處,又怎麽知道合適不合適呢?”


    繹軒望著他的眸,嘴角淺笑道:“因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你總是追逐著那個背影,從未想過與他攜手,更不敢走上前與他並肩而立。


    大約是怕吧,心中有所畏懼,不敢上前便隻能在背後遙望,就像現在的他,他隻能看著扉顏的背影,不敢上前,不敢去說。


    扉顏擰眉,有點懂又好像不懂?


    什麽時候起,繹軒說話變得這麽深奧了?這種話便是連他都說不出口的,繹軒卻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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