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那個尊貴的魔族公主,死的這樣淒慘。更不知道原來他以為這一身的賤命,是靠這麽多人一步一步護著活到今天。


    他恨,他恨檮杌,更恨自己,為什麽他的出生就是一場災難?


    扉顏早在聽了個開頭的時候,便死死壓製著繹軒,以他知道的一星半點,他隱約是猜得出一部分的,但是連他都沒想到這件事會如此坎坷曲折。


    檮杌很是開心,能看見這樣表情的繹軒,搖搖頭歎道:“我找了你這麽久,你總能在關鍵時刻從我手下溜走,難道你就沒懷疑過嗎?”


    是啊,一個人怎麽會如此幸運呢?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放他走,那便是有人拚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舍命相護。


    檮杌望著被蒙在鼓裏的逸軒,繼而道道:“逸軒呐逸軒,你可知有多少次,那個叫寒雲跟孤白的人,配合著尋風替你將危險攔在身後。又有多少次,尋風帶著一身傷躲在枯井底,重傷的時候甚至幾次差點醒不過來。”


    “檮杌,你如今想怎樣?”清揚上前一步,將兩人護在身後冷聲道。


    檮杌扭過頭,冷冷看著清揚,歎道:“清揚,別說他倆是現在這樣,縱然是你那晚突襲,落了個什麽下場,你可還記得?”


    清揚眸間刺痛,那天晚上,他將阿璃留在客棧,第二天渾身上下帶著血窟窿迴來的那次。


    扉顏大驚,猛地轉頭看著清揚的背影,驚道:“那次是你偷襲的檮杌?”他當時看見清揚那一身傷,知道是檮杌的手筆,但是真的沒想到清揚敢去偷襲啊!


    清家數萬年來,無論是君主也好,清家親眷也罷,別說去單打獨鬥了,就是群攻能活下來的,那也是一隻手指頭能數的過來的。


    他還以為是檮杌發現了他,順手收拾他呢!


    清揚卻擰著眉一臉凝重,那次隻是覺得是個好機會,他本來是出去散心的,卻看見檮杌不知道為何,在一家酒樓裏宿醉。


    他在樓下守了好久,再三確定隻有他一個人,才敢去偷襲罷了。


    隻是因為,他想盡快解決清家祖訓。


    他想毫無牽掛的同阿璃永遠在一起。


    否則,他們即便是有在一起的一天,他們的子孫後代,還是要受清家祖訓的掣肘。


    檮杌向前走了兩步,仔仔細細望著清揚道:“清揚,我今日不是來找你的,咱倆的事改日再算。”言下之意是叫他滾遠點,不要礙手礙腳。


    清揚聞言一陣沉默,身形依舊擋在兩人麵前一動不動。


    片刻後,他忍不住嗤笑,道:“檮杌,改日你找我何事?你跟我都心知肚明,這筆舊賬,清家數萬年死的人,你要算哪一筆?”


    檮杌眼中殺氣驟現,正準備出手。


    扉顏頓時臉色大變,站起身急道:“檮杌,多行不義必自斃。天庭不是不管,而是想看看你能狂大到何時。”


    檮杌轉過頭看著扉顏,眯了眯眼,道:“扉顏,你家祖輩的救命之恩我是還了的,如今,你還想拿什麽來救他們的命?”


    扉顏一聲怒吼道:“檮杌,你不要忘了,我扉家上下八百多餘口是怎麽死的!”他脖子上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攥著拳。


    檮杌眯起的眼睛緩緩恢複如常,一臉嚴肅的望著扉顏。


    良久,檮杌再次咧起嘴角,笑道:“好!如你所願。”


    檮杌神情複雜的看了眼三個人,轉身而去。


    “扉顏,這是最後一次,用你扉家上下八百多餘口,換他們兩個的命。望你今後,好自為之。”檮杌的話遠遠的飄蕩在山間,每一處角落,每一處山洞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扉顏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迴過身解了繹軒的禁錮,繹軒如同一隻被惹毛的獅子,咆哮著掙紮起身去追檮杌。


    清揚一把拽住繹軒的肩頭,下一刻扉顏一根銀針刺入繹軒頭頂,繹軒便被生生定在原地。


    “繹軒,你該學學扉顏。”清揚望著瞪著一雙眼,怒不可遏的繹軒。


    少年時,扉顏是扉家親眷裏最吊兒郎當的,扉家上下對這麽一個後輩,打罰責罵都用盡也是無功而返。


    扉顏少年心態,你將他打的狠了,不過是躺上數月,待傷好了又是一條好漢的模樣。


    扉家最後一任族長,最終也隻能長歎一口氣,搖搖頭甚是無奈,道:“罷了,隨他吧。”反正扉家也不指望他繼承天帝之命。


    扉家第一任族長年少時,在不周山附近看見垂死的檮杌,親自背迴了扉家。


    衣不解帶照顧了數月,終於將隻剩一口氣的檮杌救活。


    誰知好景不長,三萬多年後。


    天帝終於查出,當年檮杌逃亡至不周山附近,是扉家族長救走檮杌,天帝派三萬兵將脅迫扉家交出檮杌。


    彼時,扉家誓死不從。


    一夜間,天帝一怒浮屍百裏。


    隻因在那之前,扉顏再次深夜逃出扉家,躲在人間玩了數月。


    陰差陽錯躲過了這一劫。


    清揚到至今都記得,扉顏迴到扉家,望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扉家。


    他雙膝重重跪在院子正中間,懷裏抱著父母親的頭顱,昂頭衝天,撕心裂肺悲哀的哀嚎聲。


    即便是天帝,賜予扉家在人間看管妖魔兩族的重責,執掌天帝所賜“誅邪”,也不過因此將麒麟一族抹殺。


    扉顏恨,可他當時隻是扉家修為最低的一隻麒麟,報仇嗎?連活著都如此苟延殘喘,拿什麽報仇呢?


    可憐扉家上下八百多餘口,隻剩下扉顏一人。


    扉顏說:“扉家從來都沒有做錯過一件事,唯獨一件,便是逆了天帝的意。”


    扉顏不服天帝,但要麵見天帝就需要升神。


    他仰天大笑,笑得一臉諷刺而無奈,笑得一臉淚流滿麵。


    他彼時不過七千四百六十歲,清揚那時也就五千零九十五歲,親眼看著扉顏一臉視死如歸的踏上天梯,九九八十一道天梯,四十六道天雷加身,數次將扉顏劈的元神將散未散。


    扉顏愣是咬著牙,吞下腹中翻湧而上的鮮血,身形搖搖晃晃,滿臉是血的邁上最後一層天梯。


    天帝終於不再追究扉家的過錯。


    由此,扉顏一步升神,成為三界最小,也是第一個走上天梯破例升神的先例。


    彼時同此時,又有何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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