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烈日炎炎,驕陽似火,將近四十度的高溫炙烤著華國的每一寸土地,建築工地四周沒有一處綠蔭,全部是鋼筋混凝土以及廢棄的鋁合金材料……吸收著太陽大半的熱度,然後毫不吝嗇的朝著地表噴吐出來,熱,很熱,好像是末日高溫地獄一樣,往日繁華的商業街上都沒什麽人了,許多行業都因為這罕見的高溫暫停了工作,可是他們這棟大樓……馬上就要完工了,為了上半年的城市gdp數據好看,『政府』專門關照過的,不能停工、加緊完工。


    半年多來的高強度勞動早就已經讓許佑嘉的身體和肌肉熟悉了這種感覺,但也仍舊忍不住汗流浹背,抬起手擦了擦流進眼睛裏的酸鹹淚水,手上沾了不知道什麽東西,辛辣的感覺讓眼睛極度不舒服。


    緊接著是一陣沒由來的眩暈,頭重腳輕感覺讓他幾乎沒有站穩,身後的工友抬手扶住了他的背,烏黑的麵旁上不仔細看看不出擔憂,嘴一張,『露』出白『色』的牙齒:“你這是咋個了嘛?我看你最近都沒咋吃飯,還老是咳個不停,是不是身體不得勁了?”


    許佑嘉站穩了身子,平複了好一會兒,眼前一黑的症狀才慢慢消失,不著痕跡的和工友拉開距離,虛弱的笑了笑,就這麽大一會兒,全身就又是汗了,軍綠『色』的『迷』彩服黏在背上、腿上,很是不舒服,他也沒有心思計較,想挪動步子走去打飯——若是再晚一點,恐怕連個湯也不剩,縱然他沒有一點胃口,可還有大半天的磚要搬,不吃點東西怎麽行?


    但是他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就好像所有的力氣被一種神秘力量給吸走了一樣,胸口有個石塊壓著似的,悶悶的,喘不上氣來,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天了。那工友對這個談吐不凡的人很有好感,看他是走不動了的樣子,便招唿著人把許佑嘉攙扶到旁邊的台階上坐下,看他捂著胸口滿頭大汗,又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咋個感覺?是不是感冒了?瞅瞅你最近瘦的,跟個猴似的……”


    許佑嘉擺了擺手,有些艱難的道:“我沒事的,就是有些發燒,你快去吃飯吧。”頓了頓,『舔』了『舔』嘴唇,補充道:“要是不麻煩的話就幫我打份飯。”


    那人聽見了,唉喲一聲,一拍腦門想起這茬,都沒來得及跟許佑嘉說一聲,便和幾個相好的同事往吃飯的地方跑去。


    許佑嘉坐著的地方,已經有一攤透明的『液』體了,全是從他褲腿、下巴、胳膊上流出來的汗,他也說不上來哪裏難受,但又全身都不舒服。和隊長請了半天的假,忍著那種不適的感覺往租住的小房子走去,迴家拿了錢,便打了車往醫院去。


    出租車上開著空調,很涼爽,許佑嘉靠在座椅上,有些昏昏欲睡的,又有些想吐,就把車窗搖下來一點,讓夾雜著燥熱空氣的風吹進來,前頭開車的司機瞧了他一眼,默默的把空調關上了。


    看著人群、車輛、高樓與大廈不斷從車窗往身後飛去,許佑嘉的意識便有些放空了,感覺也沒那麽難受了,把頭扭迴了車內,副駕駛座後麵的皮製夾兜裏『插』著幾本雜誌。


    到醫院的路還遠,這個時候正值上下班的高峰期,有些堵,前麵堵著的車望不見盡頭。


    他順手拿出來了一本,這些沒營養的東西,用來打發時間倒是不錯。


    雜誌的封麵不知道被誰撕掉了,他隨手翻了翻,裏麵什麽都有,娛樂明星、時政新聞、熱點事件,烏七八糟的混在一起,許佑嘉皺了皺眉頭,這雜誌現在都做得這麽隨意嗎?


    沒有一個突出的主題,但是唯獨紙質和印刷都是極好的,讓人瞧著很舒服,他胡『亂』的翻著,卻一頁也看不進去,如今的他……早已經忙到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下班了,累到挨著床就能睡著。


    新聞、雜誌這些精神食糧遠的像是上個世紀的東西一樣。


    他一麵盤算著自己兜裏的錢到底能做個什麽樣的檢查,一麵垂下頭,望著攤在膝蓋上的紙,窗外忽然起了一陣大風,唿唿的吹著,帶來幾絲涼意,許佑嘉順手翻過一頁,卻頓住了目光。


    整整四頁的版麵,都在介紹一個人——青年誌願者協會的會長、『婦』女聯合會的副會長、年度音樂巔峰力量人物、華國十佳青年代表,幾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稱號統統都成為了顧成溪的代名詞。


    照片上的她,眼角眉梢都是溫和柔雅的笑容,和幾年前一樣,又不一樣,好像生機勃發,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眼神都充滿了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


    那是真的美,特別美,不是單純停留在皮囊上的美豔,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上的震撼。


    他粗略的看了離開他這幾年,顧成溪所做的事情:全國各地跑著做慈善,捐款,去慰問孤寡老人、在荒涼的深夜鄉村建起一所又一所的學校;參加各種的音樂會,甚至在音維也納開了個人的鋼琴演奏會,國際大獎拿到手軟;唿籲全國女『性』站起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利,聯合千萬同妻人群請願,希望完善法律法規,最後,她參與到新法律的修訂中,在法律中添加了維護同『性』戀、以及同妻的法律……


    甚至有人用“新時代的開創者”、“獨立女『性』的代表”、“人權的喚醒者”這樣極具讚美的言辭來誇讚她。


    許佑嘉的手指輕輕的在顧成溪的臉上摩挲了幾下,心中空落落的。


    車停了,醫院就在眼前,許佑嘉驀然合上雜誌,重新放迴原地,付錢,打開車門,走下去。


    走著,走著卻忍不住淚流滿麵。


    這樣好一個人,為什麽當年就是……白白的放開了手


    都是從地獄中掙紮出去的人,他如一灘爛泥一樣,跌在土裏,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她卻青雲直上,想要的都得到了,在維也納開演奏會……成為伯克利音樂學院的博士,這都是她大學時候的夢想啊,如今呐,全都實現了,甚至,引領著一個時代……


    如果,他當初能夠好好和她走下去,不那麽殘忍偏執,是不是,他的日子要比這個時候好的太多?


    太苦了,苦不堪言,日複一日重複的絕望生活,早就將一個人所有的激情、夢想都磨滅的幹幹淨淨。


    他曾經學的金融,學的經濟,以及那些指點江山的豪氣通通沒了用處。


    他就是滿腹經綸卻屢試不第的秀才——全身都透著一股懷才不遇失意和酸楚。


    在這裏,唯一有用的,就是體力,用不完的體力。


    真的……太他媽苦了,不止是身體上的辛苦,更多的是,他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許佑嘉覺得,自己生來就站在金字塔的頂端,自然一生都該順風順水,搬磚蓋樓這種低級的工作簡直是委屈了他。


    他該做的是經濟『操』盤手,而不是一線工人。


    不敢生病,不敢曠工,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一天也不過一百五十塊。在這個年頭一百五能買到什麽屁都買不到。


    他還是走進了醫院,雖然他沒錢,可他仍舊不想死,吃不飽穿不暖竟然還要來看病……這種感覺讓他無比的肉疼,那都是他的血汗,卻進了別人的腰包。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


    hiv,陽『性』。


    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


    許佑嘉忽然就發現了命運的妙處,他兜兜轉轉的,讓你失望可又不完全失望,漆黑一片的時候『露』出點兒曙光給你。


    你巴巴的追上了,光卻全滅了。


    然後你會發現處境比你以為的絕望更黑,更深,更……他媽的作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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