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卯時不到便起床了,在自個的小院子裏打了一套拳,練了百『射』的箭又迴來沐浴更衣,梳妝打扮之後便帶著阿平去拜見了昨日的那老先生。


    範穆之好像早就知道謝昭要來一樣,敞開著門,盤腿坐在羅漢床上,床上擺放著棋桌,桌上隨意散放著幾枚黑白分明的棋子,他枯瘦的食指與中指正夾著一枚黑『色』的棋子,麵『色』凝重,嘴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測,仿佛正在參透什麽了不得的天機。


    見到謝昭過來,便放下棋子,擺了個請入座的手勢。


    謝昭行了個禮,便在與範穆之對麵而坐,然後道:“不知先生考慮的怎麽樣?”


    “姑娘求得也不是什麽大事,老朽應了便是。”範穆之一片愁雲慘淡,臉上的皺紋幾乎要夾死一隻蚊子了:“老朽縱橫世間多年,向來無拘無束,沒想到竟著了你一個小娃娃的道。”


    謝昭隻是但笑不語,靜靜在棋桌上落下一枚棋子。


    範穆之也不說話了,兩人專心致誌的對弈起來,阿平在一旁看的隻想打瞌睡,這丫鬟真不是好當的,主子在下棋,你就隻能站在主子身後,一動不動,像是個入定的石頭一樣,還要站姿優美,姿態優雅正在她昏昏欲睡,第兩百八十次掐了掐自己掌心提神的時候,範穆之說話了:“也罷,也罷,既然我失了賭約,便該履行諾言,你備好束修吧。”他似是累了,抬手把桌子上不知道下完沒有的棋局拂『亂』了,輕輕『揉』著自己的眉心,沉默了一會兒。


    謝昭笑著道了謝。


    剛巧有丫鬟過來稟事,謝昭便起身準備告辭。


    範穆之卻睜開了眼睛,銳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向謝昭,嘴唇蠕動了半響,似歎息,似感慨:“不過,小丫頭,慧極必傷,老頭子我勸你還是少點心眼的好。”


    說完這句話,範穆之就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快走吧,不要杵在這兒礙老頭子的眼睛了,以後沒事,你也不用再來,我說到的便做到。名滿天下的老頭子,不會失信你一個丫頭的。”


    謝昭神『色』微動,卻是行了一個大禮,方才緩緩退了出去。


    謝昭站在廊下,容那丫頭稟了要緊的事,原來是謝家的一家綢緞鋪子出了點岔子,本來定的是一等一的好料子,運來了,卻是一些下等貨,顏『色』花紋都不是當初預定的樣子。掌櫃的和供貨那邊的人交涉了許多次,對方都堅持稱自己的貨沒問題,拒不賠償。


    若這次沒辦法讓對方不上原來預定的那一批布料,那謝家的損失便是不可估量的。


    除了萬兩銀子外,損失的還是謝家在懷朔以及漠北六鎮頭一份大的信譽,許多官家的小姐,豪族的女兒都從謝家的鋪子預定了不少的布料,以便裁製冬衣。


    謝昭皺眉,想說什麽卻又忍住了,對丫鬟吩咐道:“你去把二小姐請過到我這裏來。”


    謝『吟』磨蹭了好大會兒才過來,敷衍的對謝昭行了禮,不陰不陽的說道:“也不知今日吹了什麽風,大姐姐竟能想得起妹妹我來。”


    謝昭看了她一眼,梳妝打扮雖然過於隆重了一點,但也沒什麽大的差錯,也不理她話裏的挖苦,道:“家裏的鋪子出了點問題,你隨我去看看。”


    “喲,這出了問題,就想起我來了?想讓我替你背黑鍋?還有昨日的事情,若不是母親愚蠢,你以為你的『奸』計能得逞嗎?”謝『吟』嬌美的臉上全是得意和張狂,襯得一張臉有些扭曲猙獰:“我可沒那麽愚,也沒那麽好拿捏!”


    阿平下意識的往謝昭身後退了退,這謝『吟』好生愚蠢這樣大喇喇就把話放出來,但凡謝昭願意,馬上就能把這些話傳到謝定奇的耳朵裏,怎麽就不能像謝昭一樣說話滴水不漏呢。


    到底是年紀沉不住氣,一點得意就像張狂起來,一點失意就那般憤恨,所有顏『色』都在臉上調,看來也是個不中用的,阿平都懷疑,謝昭的聰慧無雙是不是她母親她妹妹們的愚蠢給襯托出來的


    謝昭淡淡的說:“你不是一直想接管中饋嗎?若你這次做的好,我便都依你。”


    謝『吟』的眼睛亮了起來,一改剛剛的囂張:“真的?你說話算話?那父親那裏?”


    “父親那裏我去說,你放心就好。”謝昭說著,便優雅的上了馬車,隔著簾子對仍舊站在原地發愣的謝『吟』:“機會隻有一次,你若不上車,便算了。”


    “”謝『吟』哼了一聲,忙慌慌張張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丫鬟細膩的手腕被她勒出了一道青痕,疼的吸了一口氣,卻也不敢在麵上表『露』出來。


    姐妹兩個去綢緞鋪子裏看了布匹,確實如掌櫃的所說,是些下等的布料,但除此之外,並無別的線索,謝昭命掌櫃把關於這批布料的所有東西都交給謝『吟』,讓她帶迴府去好好琢磨,以後這件事情都去找謝『吟』,他們聽她吩咐即可。


    掌櫃雖然困『惑』,但他素來信任謝昭,便也沒有多問。


    謝『吟』的臉上一直洋溢著非比尋常的得意微笑,趾高氣昂的對掌櫃下了幾個命令,便蔑視的掃了謝昭以及阿平一眼,像個老佛爺似的,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阿平硬是從一豆蔻少女身上看出點老氣橫秋的感覺出來是她眼瞎嗎?


    謝昭望著謝『吟』,眉尖微蹙,轉瞬就麵『色』如常,吩咐阿徐駕車跟上謝『吟』。


    謝『吟』像隻開了屏的孔雀一般,撚起一個蘭花指,在自己的齊整的鬢發邊撫了撫,又扶了扶自己頭上的金步搖,得意的道:“阿翠,我若日後管了家,便升了你的老子娘上來管廚房的差事。”廚房是個肥差,雖然如今的謝府沒那等中飽私囊,下人們貪墨的事情出現,但是你身在油水中,走過路過都還是能沾上一點兒葷腥的,阿翠忙連聲向謝『吟』道謝。


    謝『吟』臉上的得『色』更甚,好像已經看到家裏眾百仆『婦』對自己點頭哈腰逢迎奉承的壯觀模樣,又想到往後,謝昭也要看自己的臉『色』行事,終於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來,隻是這笑聲還未至**,便轉變成了一聲尖利的吼叫,她的頭重重的磕在了車壁上,那金步搖和金釵受了力,一下子便戳到了頭皮上,疼的她腦子一陣懵一陣昏的。


    手指緊緊的扣在了阿翠的胳膊上,長長的指甲刺進了皮肉裏。


    她還沒來得及訓斥駕車的人,馬車便又是一陣顛簸,她的頭又連著在車壁上碰撞了好幾下。


    阿翠忍著疼,掀開簾子往外麵一看,臉『色』霎時慘白如雪,連話也說不完整了:“小姐小姐外麵”謝『吟』疼的腦子像是要炸開了一般,見到阿翠這般見不得世麵的樣子,心生不喜,想著自己管了家頭一件事便是把阿翠換掉,不耐煩的把阿翠推向一邊,自己伸出頭去看。


    她自幼長在深閨慈母膝下,哪裏見得了這等慘烈的場麵,胃裏一陣一陣翻湧著,身子僵硬的想把頭挪迴去也不能,牙齒咯咯打著顫,眼珠子幾乎要突出去掉到地上,瞳孔裏滿是震驚和懼怕。


    又長又寬的街道上不知何時聚集滿了瘦骨伶仃衣不蔽體的難民,此刻『潮』水一樣的朝著四麵八方湧去,謝『吟』與謝昭的馬車都被難民圍住了,街上的行人與攤販也被難民衝擊的七零八落。


    難民們的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惡臭味讓謝『吟』無法唿吸,她像是被誰扼住了咽喉一樣,隻能驚恐的瞪著大眼睛,看著那群難民伸出手撿起她不慎掉在地上的金釵,不知是誰怒吼了一聲:“這裏有個閥門子弟!”然後一聲一聲的呐喊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攔下他們我們就不會挨餓了,能度過這個冬天了!”


    難民們瘋了一樣衝到馬車跟前,試圖攔住謝『吟』的馬車,本來馬車就難以前進,被那些用血肉之軀擋車的人一攔,幹脆就停住了,駕車的小廝也臉『色』雪白冷汗直冒,盡力的縮著身子不讓難民觸碰到自己的身子。


    謝昭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吩咐道:“阿徐,衝過去,到二小姐旁邊,但凡擋車的,手下不用留情!”


    阿徐得了命令,點點頭,便加起了速,在人群中毫無顧忌的朝著謝『吟』的方向駛去,難民們雖然饑餓,但是並未到窮途末路,範不著血濺當場,他們賭的不過是這些朱門子弟的惻隱之心罷了,『逼』近謝『吟』馬車時,見到謝『吟』竟然呆著一張臉任由難民扯著她的發飾與衣服,不由得臉『色』大變,厲喝道:“二小姐!”卷起馬鞭朝著謝『吟』耳邊揮去,馬鞭摔在馬車上,抖落細微的灰塵,謝『吟』方迴過神來,如夢初醒,尖叫一聲便把臉挪迴了馬車裏。


    難民們也知道馬車裏做的是個厲害的人物,又見她滿身金飾,衣著華貴,便越發不肯撒手,叫囂的更厲害了。


    謝昭麵『色』凝重,看向阿平,阿平在馬車的暗格裏拿出一個布包,輕輕抖開,布包裏麵是一個油紙包,紙包裏不是什麽貴重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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