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什麽的,自然是要比那前院要更加的黑暗一些,這裏先放下寒潭衣和水玲瓏兩人不說,但講這環境,那也絕對不是一個好地方,就那白晝裏,再強的陽光在這茂密的林木遮擋之下,也隻能夠隱隱的灑落些斑點下來,更別說這朦朧的月色了,所以此時此刻,最大的感覺,就是黑,伸手連自己的五指都看不見,夜間的山風也是有些大的,吹刮著那樹葉枝幹,激蕩起些輕微的聲響來,雖然不大,可越是這般,反倒讓人更容易感到恐懼一些,再加上這後山,原本就是沈家的祖墳所在,更是給這環境增添了幾分陰冷感,即便是這裏離明月山莊並不是太遠,平日裏也斷然不會輕易的有人來。


    輕易,並不是代表沒有,就比如眼下,隱約間就能夠聽到腳步聲,一前一後的,都顯得十分的輕盈,即便是那地麵之上堆積著些枯萎的樹葉,但也因為迴潮的緣故,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但仔細聽來,應該是兩個人無疑,這樣的光景,這樣的時候,到這裏來,顯然那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說我一個常年隱居在祁連後山山穀之中的山野人,什麽時候這般的受人惦記,還要鬧翻名震江湖的沈萬三沈莊主親自將我請到這明月山莊來?”太靜寂了,終究不會是什麽好事,別的不說,至少會讓人覺得尷尬,所以那前麵一人,還是率先的開口道,都不用去猜,也能知道,這分明就是花蝴蝶,她說歸說,這腳下的動作可沒有含糊,沒踏一步,都顯得十分的穩當,絲毫不像一個軟弱的女子一般,而且,那語氣之中,隱約還有幾分挑釁的姿態。


    “你若真是那山野人,又怎麽會偏偏呆在那祁連後山,別和我說湊巧二字,一個二十出頭的弱女子,會無緣無故住在那種地方,還養著雪狼這樣的寵物,但憑這兩點,我也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隻可惜有那麽個人,卻是傻子,居然還就真相信了這些!”迴應她話的人,自然是沈萬三,他的聲音雖然蒼老了些,但這腳下比那花蝴蝶還要沉穩幾分,連帶著那聲響什麽的,也沒有前者那般的響亮,就衝著這一點,也可以看得出來,他的武功修為,已經高到了一種常人無法企及的程度,說道這兒的時候,那聲音明顯的頓了頓,似乎還有些猶豫一般,不過很快,他便接著說道:“我也不怕告訴你,你花蝴蝶的身份,明月山莊早已經弄得十分的清楚,你的真名,應該叫做蕭狸才對,齊王府的二郡主,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錯!”


    這話既然已經說到了這般程度,那也沒有什麽好去隱瞞得了,花蝴蝶的嘴角輕微的笑了笑,的確,這些個事情,要是有人有心去查,原本就是包瞞不住的,隻是一個人若是隱居久了,又或是換了一個名字活了很長的時間,反倒是對自己原本的身份都有些分不清了,想到這裏,她的腦子裏突然之間浮現出一個人來,還記得當年,他曾經對自己說過,隔得遠的時候,看不清你,可離你近了,我卻突然又有些看不清自己,所以到頭來,我都不知道該要離你近,還是離你遠幾分?


    這個問題注定是得不到答案的,可他卻偏偏做出了選擇,被迫的那一種方式雖然殘酷了些,但痛苦這東西,也自然會短了很多,隻是不知道,眼下的他,是不是早已經化作了一堆枯骨,猛然間,花蝴蝶的身形站定了住,她的眼神朝著那祁連山所在的方向打量了一下,曾經的那個男人,在她的心裏麵能夠想到和他有關的,或許也就隻有那一抹的青山了。


    “我原本以為蕭景昊那小子能幫我一把,卻沒有想到他和道老二早已經勾兌好,還設計讓我幫了他們一把,若不是察覺到你的身份,我還當真以為三年前的那場武林會,那盟主的身份不屬於我是天意,現在想想,當真是傻的很,為他人做嫁衣還不自知,枉我在這江湖上混跡了這麽多年!”見對方不說話,沈萬三也並沒有打算深究的意思,畢竟有的時候,沉默這兩個字就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說得很清楚,伴隨著這般自嘲的話,花蝴蝶突然之間微微的輕笑了起來,有些嘲諷的姿態,但她自個卻分不清到底是在嘲笑著誰:“所以這三年來,你表麵上對我大哥陽奉陰違,為的就是不撕破這張臉,否則同時應對著道天風和廟堂上的壓力,你可討不到好,但即便是如此,我大哥也能察覺到你暗地裏幹出得那些勾當,已經準備要對你有所行動,所以才有了親自前往祁連,暗中將我擄到明月山莊這一出,為的就是手中要多些籌碼,可你有沒有想過,他蕭景昊是什麽人,難道真會為所謂的親情,甘心受你要挾不可?”


    說道這兒的時候,花蝴蝶口中的稱唿都變了樣,大哥這樣的字眼,轉變成直唿其名,似乎這樣說更能夠驗證自己觀點幾分,當然了,她這的確是個好問題,王室無親人,這原本就是一條鐵律,沈萬三混跡江湖這麽多年,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的女兒嫁入了齊王府又如何,如今說是少夫人,不過是被囚禁起來罷了,又何嚐不是人家用來對付他的一枚棋子呢,可這在沈萬三的眼中,那是一枚棄子,必要的時候,犧牲掉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他既然可以這般的做,那蕭景昊為什麽就不可以呢?


    “這一點倒是不勞蕭郡主你放心,我既然敢這麽做,就自然有這麽做的意義,蕭景昊的確不是個普通人,恐怕就算是此刻,那坐在長安龍椅之上的皇,也未必有他那般的能耐,可這個人,卻偏偏又那麽個軟肋,他太重情,這就是他的硬傷,一個男人若是想要成就一番大事,那還是絕情絕義比較好!”這些個話到底說的得十分的自信,或許已經自信到了讓花蝴蝶無從去反駁的地步,蕭景昊是個什麽樣的人物,這麽多年的隔絕下來,她已經有些摸不清了,但有一點,還真就讓沈萬三給說對了,他的確將這個情字看得太重,否則當年也不用未必父輩的決定,放著那麽好的借力不去娶,偏偏好執拗的去娶了一個來自昆侖的西域人,若是他當年肯屈從幾分,說不定此刻,他早已經是君臨長安的存在,可這其中的對與錯,誰又能夠說得清呢,至於後不後悔,或許也隻有蕭景昊本人,才知道了吧。


    “都說後山是你沈家的祖墓所在,想不到你為了將我藏起來,居然會選擇這樣的地方,也算是別具用心了,這般不孝的事情,你沈萬三也能做得出來,若輪到絕情絕義,或許你倒是能夠做得到,隻是不知道這老天會不會遂了你的心思,你既然早已經看透了一切,也應該知道會有人前來救我,我勸你還是小心一些的好,要不然,你這顆花白的頭顱,恐怕!”大抵花蝴蝶也是個不服輸的性子,見沈萬三那般的自信,甚至還有些嘲諷的姿態,她自然也不會輕易的放棄,這腦子要是聰明的話,或許很快就能找到突破的方式,就恍若此刻的花蝴蝶一般,看似有些不經意,但卻句句說在了沈萬三的心裏,那目的,她清楚,對方自然也清楚,若是這般容易被激怒的話,沈萬三也就不是現在的沈萬三了,他的神情似乎沒有半分的變化,甚至這心裏麵還有些高興的姿態:“我家先祖也是好客之人,我今兒個帶著你這般身份相貌的人前來,想來他們也是喜歡,隻是不知道,你的膽子是不是也如你的話這般犀利,不要被嚇著了才好!”


    “我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或許還孤單些,有這麽多的人陪著也好,倒是你,要注意了些,我敢打賭,恐怕過了今晚,留在這兒陪你沈家先祖的,不是我這個外姓人了吧!”不過隻是短暫的停留,說出這話的時候,花蝴蝶的身軀又緩緩的向前走了去,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基本上是在同一刻,沈萬三的右眼就仿若被那些夜風刺激了一般,忍不住的猛然跳動了一下,連帶著那身形就像是受冷也一般,也緊跟著顫抖了一下,這一來,還就真嚇了他一跳,就恍若那花蝴蝶的詛咒真的會成真一般,他的心裏麵雖然不太相信這小妮子隨意之間說的話,但這心裏麵多少還是有些害怕了起來,連帶著那眼睛,都有些擔憂的四下看了看,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麽異樣,很快,他又有些坦然了,腦子裏不住的安慰自己道:“不過隻是上了年紀,有些扛不住著冷風的緣故,我就不信了,我沈萬三縱橫江湖這麽多年,難道還栽在這小妮子一張嘴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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