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所有的事都能往後靠一靠,唯獨祭五髒廟是頭等大事。


    在華夏這片土地上最大的人道主義就是讓人吃飽上路,您瞧那死囚最後一頓也得吃的好好的再上路,若是饑腸轆轆的走,那便是人世間最大的痛苦。


    把溫求仙的屍體放在廟中前堂,邊上坐著的溫燭遊眯著眼抽著煙不由得想起從前。


    本是邊疆士伍,賊配軍,臉上刺印的賊配軍!


    那年是大趙多少年來的?記不得,皇帝是宋佶還是宋恆來著?呸,宋家兩個狗日的皇帝,活該全家死光光!


    大趙文風昌盛,私塾遍地,溫燭遊家中本有幾畝薄田奈何天災幹旱,人禍惡吏田屋具被人搶奪,哪有錢送先生束修,到死了也不識幾個大字!


    大趙幾年來著?那年幹旱,飛蝗成災,溫燭遊的父親參與兩村爭水被殺,家中隻剩下孤兒寡母,母親被縣城潑皮聯合村中宗老賣去了別地,也不知賣到了哪!


    剩下一個溫燭遊被吃了絕戶,身無分文,房屋被占,田地被奪,村民或畏於權勢,或既得利益對於發生的事冷眼旁觀,或許他們認為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沒有辦法的溫燭遊隻能被裹挾加入流民大軍,朝著南方富裕的地方行走去活命。


    京城的士大夫吃著香噴噴的羊肉包子,郡縣的豪紳吃著大個的饅頭和大碗的米飯,流民吃著由野菜樹皮裹成的觀音土餅子,饑餓伴隨著溫燭遊在流民大軍中的每一天。


    每天都有人倒在路上,然後被一群潑皮默默拉走,再然後就傳開了肉香味,這種味道溫燭遊隻要活著就忘不了,永遠忘不了!


    天災可能不會吃人,但是人真的會吃人!


    朝堂禽獸諸公對於流民施展了一個他們自以為最好的辦法,把所有人,老幼婦孺在內全部編入廂軍。


    可能他們也怕了吧,怕這滾滾人流中的流民再次出現陳勝吳廣之類的人物!


    西北戰事告急,大趙出征西夏的軍隊全軍覆沒,雜種皇帝沒有辦法了,在和朝堂禽獸諸公商議之後決定議和繳納歲幣。


    他們其中有人想出了一個好辦法,既然把流民編入廂軍錢糧耗費巨大,不如把流民送去西北前線,要是能殺一個西夏賊子那就是血賺,要是廂軍死掉了那也不虧,反正大趙就是人多,隻要留下能生育的女人,即便是死了再多的流民也不用幾年就又能補迴來,朝堂的雜種皇帝和禽獸大臣真是使的一手好計策,一箭七八雕。


    十二歲加入流民,十三歲編入廂軍,十四歲西北殺敵,一十二年,在西北整整廝殺一十二年,和溫燭遊一起來西北的流民現在屍骨怕是都朽了,在西北說這幫廝殺漢墳頭草一丈高都是在祝福人的話,好歹有人埋不是麽!


    那年是大趙幾年來著?記不得了,西北前線來個小道士,聽說是京城附近的上等縣禽獸縣令家的小妾高燒不退,方圓百裏的醫者大夫都束手無策之時,這個道士站出來說他能治。


    大趙畜生皇帝叫做官家,他們祖上幾人都稱道家天子,所以道士在大趙是很吃的開的。


    這狗道士不知使的什麽辦法還真就治好了禽獸縣令家的小妾,治好了也出事了,給人家小妾看病看到了床榻上去。


    你說了治好了你就拿錢走唄,這狗道士還貪心,治好了人的小妾拿了人的錢,還繼續去和人的小妾廝混。


    這下好了,被禽獸縣令當場捉住,禽獸縣令礙於臉麵不能當場殺人,氣急敗壞的他隨便尋了個重罪安在小道士頭上,押來了西北前線送死!


    小道士在軍中還是很受歡迎的,軍中都是廝殺漢陽氣衝天,小道士學那男女之事學的惟妙惟肖,軍中糙漢子都喜歡他,連百夫長都說他是個人才。


    小道士也很有本事,耍的一手好劍法,作為什長的溫燭遊曾私下被士伍詢問他和小道士打誰贏誰負?


    溫燭遊當時撇了撇嘴不屑的對士伍說那一定是小道士厲害,他的劍法漂亮的很!


    小道士很喜歡顯擺,吹噓自己是睡仙陳摶的多少代嫡傳弟子,常常拿著一卷破布說是師門重要傳承,是成仙圖。


    這就引來了眾人羨慕的圍觀和吹捧,其中有人起來壞心思偷偷告訴了都尉。


    都尉知道有這種寶貝自然覬覦,隨便尋個由頭搶了小道士的寶貝成仙圖。


    上午被都尉搶去的寶貝下午就給他送了迴來,都尉托人告訴小道士,他就是好奇看看不搶小道士的寶貝!


    後來聽都尉的親兵說,興高采烈的都尉當時拿到成仙圖後看完臉都掉了下來,看完氣鼓鼓的給扔到了一邊叫人送迴給小道士。


    當晚都尉每月照列宴請下屬,在酒後一群百夫長詢問此事,都尉氣的破口大罵,什麽狗屁的成仙圖就是勾欄裏女人學伺候男人的姿勢,晦氣!


    都尉不缺女人,但是百夫長們缺啊,他們有點眼熱小道士的成仙圖但是都尉都不搶,他們也不好找借口強搶。


    廂軍的人像是野草一樣,死了一批又一批,活下來的溫燭遊自然就成了屯長,剛好小道士就在溫燭遊的手下,溫燭遊也沒有過女人,常聽軍中廝殺漢說男女之間的那點事自然就好奇。


    溫燭遊發現小道士在自己手下就問小道士借來他的成仙圖看看,看也看不懂,怪哉,這圖上的人怎麽能把身體扭的奇奇怪怪,搞不懂。


    就是看完了以後叫人渾身發熱,溫燭遊挺想把成仙圖獨吞的,但是小道士畢竟在自己手底下,也不好搶強他的東西就裝作不在意隨手還給了小道士。


    小道士是個人才,劍法也耍的很好看,就是運氣不好,在溫燭遊手下和他巡邏時遭遇擒生軍被射殺了,五六隻箭插在小道士身上把他射的和刺蝟一樣!


    步兵遇到騎兵要怎麽辦?難道要轉過身捂著腦袋跑?那樣做的話隻能祈禱來年墳堆上被人種上一顆青竹吧!


    正確的辦法是抵抗,看看能不能博一線生機,這是沒的選的,騎兵不是猛獸,不能說你跑的比你隊友快就行,馬背上的是人殘暴而又智慧。


    贏了,贏得慘烈,這還是溫燭遊射殺兩個才打成這樣的戰果,二十人拚六個擒生軍斥候死了八個,還有四個重傷眼瞅著隻進氣不出氣。


    溫燭遊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傷亡,這種事不時就會發生,大趙缺馬,隻能以步兵堆死騎兵,二十人贏六個騎兵報銷了一半,算是大捷。


    就是看躺在地上被射中肺部滿嘴吐血的新兵有點難受,唉算了,反正在大趙人如野草怎麽也死不完。


    照列打掃戰場,騎兵人死了馬還在,還有兩匹馬活奔亂跳,剩下的四匹馬不是缺蹄就是缺腿,沒辦法射人先射馬,斬馬腿就是對付騎兵的最好辦法。


    剩下的十個人連同溫燭遊在內就開始摸屍,摸敵人的,摸自己人的,反正別浪費就對了。


    有個刀疤臉悍卒想去摸小道士的屍被溫燭遊嚴厲的喝止了,這具屍體他要親自摸!


    小道士是個窮鬼,身上除了一塊掛在脖子上的玉就隻剩下那個成仙圖了,溫燭遊也不管三下五除二的扒下小道士的軍衣,隨手把成仙圖揣進懷裏,又把玉掛在脖子上,笑的那是賊開心。


    大家都很默契的加速幹活,現在隻剩下八個能動的,這巡邏不能再巡了,再遇上騎兵都得栽,不一會兒所有人都默默地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他們的屯長溫燭遊。


    見到地上除了光溜溜的屍體就沒有別的了,溫燭遊大手一揮下令迴營,一個獨眼老卒把六個擒生軍騎士的腦袋用衣服包著掛在馬上,這可是軍功啊!


    剩下幾個人找來了幾個木棍做成擔架,或抬或扶的把那個四個重傷的拖迴營地,人現在畢竟還活著能拉一把就拉一把,這是廂軍中不成文的規定,死人你能奪走他的一切,活人不行。


    畢竟誰也不敢擔保自己不會受傷,至於到了營地能不能活下來,或者能不能活著迴營地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臨走的時候溫燭遊看了一眼小道士那白嫩嫩的屍體,心想怪不得有個百夫長老是和他膩歪在一起,原本溫燭遊還以為那個百夫長惦記小道士的成仙圖,現在看來是溫燭遊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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