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老人修道、尋道至今已有十八萬三千六百四十五年,如此漫長的歲月,該經曆的基本都經曆的,該見識的基本也見識了,該忘卻的差不多也忘卻了。


    七情六欲什麽的,他早已不知為何物,隻剩下對悠悠大道的執著。


    久而久之,想不麻木不仁都不行。


    或許偶掀開曆史塵埃記憶世界的邊角,其心緒會有所波動,但,那僅僅是唏噓,是感慨,是緬懷,不是一個人類該具備的正常的七情六欲變化。


    如果他剃個光頭,入修佛道,說不定早就立地成佛了。


    沒有七情六欲,對什麽都麻木不仁,那還叫人嗎?那還是自己嗎?


    終有一日,會不會對大道也變得麻木不仁?


    沒有追求,沒有情感,隻剩下一具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的軀殼,縱使能夠永恆,又有何意義?


    麻木不仁的行屍走肉,不是玄機老人想要的,更不是他追求的。


    這是一個非常嚴峻且又無可避免的難題,每一個修真者都要麵對,修真界稱其為修心!


    不忘初心,不忘本心,方是修道,方能善終。


    所以,每一位修道者都會尋一件以上喜歡的事情一直做下去,或弈棋、或讀書、或品茶、或行『色』、或跳舞、或編曲、或殺人


    無論做什麽,目的隻有一個,以行保欲、保情,進而保心,守心。


    簡單來說,這也是修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玄機老人如此愛茶,或者說,刻意的愛茶,便是出於這個緣故,他開宗立派,亦是這個緣故。


    有愛,有所牽掛,才有情感,才有七情六欲,才能緊守本心。


    隻因歲月真的太過長久,以至於愛、牽掛什麽的都淡了,與其他情感間的微妙聯係也隨之淡到不可尋了。


    剩下的,隻有習慣。


    不過有習慣終究也是好的,至少能證明自己有情感,證明自己還活著,證明本心未失


    皇的出現,喚醒了玄機老人情感中已然近乎死寂的驚、畏、敬以及好奇。


    陳飛,則讓他完全的活了過來。


    神秘驚天的身份,堪稱逆天的天資,驚世駭俗的心智,非比尋常的毅力,冠絕宇內運勢


    此時此刻,完全活過來,完全恢複七情六欲的老頭,隻想指天大罵:你的不仁呢?你的無情呢?你所造的這個怪物敢在完美一點嗎?這丫是你私生子嗎?


    出於某種羨慕嫉妒恨卻又驚喜交加、感激莫名的奇怪心思,老頭的大笑聲也變得有些怪異,痛快中夾著一絲鬱悶,驚喜中夾著一絲無奈,爽朗中夾著一絲痛苦總之,所包含、所想要表達的情愫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至於嗎?


    好像真至於,確實至於聞『藥』知方,傳說中的東西,盡讓我撞到了,嘿嘿


    陳飛先是一怔,頗有些無語,緊接著撓了撓頭,傻不拉幾的咧嘴傻笑,且笑聲越來越大。


    直到此刻,他欣喜的心情才攀升到極致。


    一老一少,盡情大笑,似在發泄,又似在釋然,更似單純的開心。


    兩人也不知笑了多久,直到笑到氣短,笑到流淚,方才被迫緩和下來。


    玄機老人重新坐下,連喘了幾口大氣,又喝了一杯茶,才故作嚴肅的斥道:“你笑什麽?在師長麵前如此放肆,成何體統?得意忘形是修道的大忌,你不明白嗎?”


    陳飛撇了撇嘴,腹誹道:你丫還好意思說我?


    不過他表麵卻是恭順的抱拳一拜,“是是是,祖師教訓的是,我記住了。”


    玄機老人又喝了一口茶,平複了一下激『蕩』的心情,故意板著臉沉聲道:“先前會議閣之事,你打算如何交代?”


    怎麽還抓著這事不放?


    陳飛心下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一臉認真的說道:“要不如您所說,送我去萬蛇窟走一遭?”


    玄機老人雙目一瞪,怒哼道:“哼!你以為老夫不敢?”


    陳飛挑了挑眉,“您是玄機門的無上存在,言出法隨,有誰敢懷疑,有誰敢挑釁,有誰敢忤逆?重徒孫陳飛,全憑祖師處置!”


    玄機老人心下暗惱,雙目微眯,略一思量,便有了定計。


    他微微一笑,“既然你幡然醒悟,執意要進萬蛇窟以恕罪孽,老夫也攔你不得。”


    “萬蛇窟,顧名思義就是萬蛇生活的地方。那是一個非常大且深不見底的深淵,其內究竟有多少惡蛇,有多少惡蛟,有沒有其他神秘可怕的怪物,老夫也不知道。”


    “老夫隻知,深淵之口有一超然的封印大陣。此陣玄妙莫測,深奧無比,竟能引整個星宇之力為之所用,循環不息。以至於雖經曆無數歲月變遷,其依舊沒有半點衰弱的跡象。這個大陣的陣心,便是登天梯!”


    “深淵下被無數結界光幕隔成無數層,至今為止,老夫隻敢下到第七層,往下便有生死危機。”


    老頭略微頓了頓,緊接著又道:“天梯五十層,記載著一些有關此陣的東西。大約十五萬前,老夫剛突破地仙,意氣風發,自覺無敵,便毅然決然邁入星空中遊『蕩』。一次偶然機會,老夫進入這片世界,發現了此地的諸多不同,後邀天之幸率先登上五十層,得到了這些知識,也得到了一些掌控此陣的方法。”


    “所以,當老夫決定開宗立派時,便選擇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與地球的傳送陣,是老夫與雲從道人、紫華仙子等道友合力,借雲家的無上法寶次級鴻蒙至寶的仿品雲縱尺之力打通創建的。”


    “一晃也過去幾萬年了,時間過得還真是快,歲月還真是無情啊!”


    完全活過來的老頭想起往事,緬懷、唏噓、感慨更勝從前,還夾著一些莫名的情愫,總算有了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陳飛卻沒空理會他的情感泛濫,而是仔細的整理、消化其話裏的信息含量。


    首先,這個世界非比尋常,定然隱藏著驚世駭俗的大秘密。


    其次,萬蛇窟很危險,非常非常危險,真仙進入也不見得能活。


    再次,天梯上藏著東西,極有可能是揭開這個世界大秘密的鑰匙。


    最後,老頭在借機恐嚇自己,『逼』迫自己服軟這是『裸』的陽謀,要麽服軟,要麽去受一遭罪,沒有其他路可走


    “祖師威武!十幾萬年過去,想必您已經登到天梯之巔了吧?”


    陳飛毫不吝嗇的小拍一下馬屁,問出心中的好奇,同時也想借機岔開話題。


    “天梯之巔?”玄機老人收起迴憶的心緒,似笑非笑的說道:“真仙亦不能絕頂,更何況老夫?至今為止,老夫隻登到七十層,倒也有所收獲。”


    陳飛雙目一亮,趕忙打蛇上棍,急不可耐的問道:“什麽收獲?想必很逆天吧。”


    “隻是對這個世界形成的一些簡單介紹,還有對萬蛇窟那個陣法的進一步掌控方法。”玄機老人也不隱瞞,非常坦然坦誠的說了實話。


    陳飛搓了搓手,“那個超然的封印大陣能殺外敵嗎?我的意思是,那個陣法能殺沒有進入萬蛇窟的人嗎?”


    “或許可以,或許不可以,老夫也不清楚。”玄機老人搖了搖頭,“至少目前為止,老夫還不能控製它殺外敵。”


    “那個天梯之上的介紹,還存在嗎?”


    “五十層和七十層的,自老夫看過之後便神奇的消失了。往上的若還有,肯定還存在。”


    “這樣啊那還真是遺憾。”陳飛頗有些失望,眼珠一轉,緊接著道:“迴頭有機會,我問問祖龍或是其他幾位前輩,以他們的超然,肯定知道此地的秘密。”


    對於超然二字,他刻意的咬音,提醒之意極其明顯。


    這狡猾的小狐狸,真是夠『奸』詐的,既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又想借機岔開話題脫罪,更無恥的抬出靠山壓老夫,當真是可惡至極


    玄機老人惱恨得牙癢癢,打定心思絕不會輕易放過他,便鄭重其事地沉聲道:“若能得那等前輩指點,自是我等莫大的榮幸。不過在那之前,你就去第三層萬蛇窟好好受受罰吧,對你來說,也是一場造化!”


    陳飛非常認真的說道:“我要學習丹道,還要準備比武,沒時間啊!”


    “去一天!”玄機老人雙目微眯,斬釘截鐵的說道:“之後一天,我會讓你師傅為你逆轉光陰。他們的神魂世界三十六天,外麵隻過去一天,算下來,你賺大了。”


    “這”


    陳飛微微一怔,眉頭不由自主皺起,這才想起之前天鴻師父為自己逆轉光陰之事。


    逆轉光陰,何等逆天?


    為之肯定要付出大代價吧?


    一念及此,他身軀猛地一顫,心下悔恨交加,唾罵自己不已:陳飛,你他媽真是個忘恩負義、無情無義無恥的混蛋,此等大事,此等大恩,你怎麽能忘了?你怎麽敢忘?你怎麽敢忽略?你怎麽敢忽略?可惡,可惡,你個白癡,你怎麽那麽蠢,那麽笨,那麽無恥


    他低著頭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前所未有認真的凝聲問道:“祖師,師傅付出了什麽代價?”


    “終於想起來關心這個了?老夫還以為你忘了呢,哼!”玄機老人不忿的輕哼一聲,卻是不替他解答。


    “請祖師告知!”陳飛抱拳深深一拜。


    “上次為了你開啟一天,天鴻損失了百年修為,百年壽元地仙並非真正的永生,頂多千萬年便會腐朽,更何況是地仙以下的修士?元嬰境界,至多可以存在十萬年,化神,最多可存在五十萬年,洞虛,至多可存在百萬年,渡劫,至多可存在八百萬年。”


    “縱使真仙,也不見得能永垂不朽,永世長存,隻因存在的時間太長,長到一般人無法預估,所以才會出現永生一詞。”


    玄機老人輕吸一口氣,意味深長的說道:“天鴻為你損失百年壽元,百年修為,那是真正永久損失,再也無法彌補迴來。除非,有七品補元丹,一粒可挽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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