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問了很多,靈風答了很多。


    一個問得雲淡風輕,隨心所欲,如若好友閑聊寡談一個答得小心翼翼,謹小慎微,卻也近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因為某人所問,確實稀鬆平常,無傷大雅。


    實則問者有心有意,答者同樣有心有意


    會議閣坐落於玄機山腳正東方,每日首迎朝霞,首散朝『露』,晚避暮霞,意欲沒有衰期。


    其共有五層,占地麵積七百平方米,呈梯柱體,頂部四角置有四方神獸。


    不多時,陳飛乘坐著仙鶴王在靈風的帶領下,降落於會議閣前的小廣場。


    天鴻、東華真人早已在閣前等候多時,他剛一降落,二人馬上圍了上來。


    陳飛閃身而下,抱拳恭恭敬敬的鞠躬拜禮:“拜見師傅,拜見師叔!”


    天鴻故意板著臉,陰陽怪氣的說道:“陳飛長老這是作甚?老朽可承受不起!”


    話雖這樣說,不過他並沒有避開,泰然自若的受了陳飛的大禮。


    陳飛挑了挑眉,很快就猜到了老頭的用意,趕忙『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抱拳再拜:“恩師何出此言?徒兒惶恐!”


    “哼!”天鴻冷哼一聲,“你惶恐?你還需要惶恐嗎?該惶恐的是老朽才對。現如今你可是位高權重,深得太上至尊寵信的大能人,在玄機門,說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都不為過吧”


    他的聲音非常大,堪比雷霆,好像壓抑不住怒火的人在嘶吼,又好像生怕別人聽不到一樣。


    “議長天鴻,拜見陳飛長老!”


    緊接著,他裝模作樣的抱拳行禮。


    陳飛想也不想就閃身避到一旁,苦著臉抱拳九十度深鞠躬,哀求道:“恩師萬萬不可如此,徒兒惶恐至極、無地自容啊!”


    “請恕徒兒愚昧鈍拙,實不知犯了何錯觸怒了恩師,還望恩師不吝垂訓。”


    天鴻深吸一口氣,大聲斥問道:“你既還認我為師,那我的話你聽是不聽?”


    “恩師良言,徒兒縱萬死也不敢不尊,恭請恩師垂教!”陳飛恭恭敬敬的再拜。


    “一,你立即辭去長老一職。二,你馬上向師門,向天下坦人自身罪孽。三,前往太上至尊殿宇前自縛請罪,等待懲處,不得有誤!”天鴻拉長著臉,把一早就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


    恩師這是不想讓我參加這次的會議嗎?


    如此看來,這次的會議極有可能是對我的批鬥大會


    陳飛雙目微閃,也不申辯,恭聲道:“謹遵恩師諭令!”


    言畢,他轉身跳到仙鶴王背上,就要離開。


    “且慢且慢且慢!”


    一旁的東華真人一連急喊了三聲,偏過頭看著天鴻好言勸道:“師弟,是非對錯早已有了公論,太上至尊他老人家也有了抉擇,你何苦自墜魔怔?”


    “師兄不用再勸,無論如何,此孽障仗著太上至尊寵愛,不尊師長是事實,借機殘害師長上位也是事實,如此目無尊長、大逆不道,我焉能容他?縱進萬蛇窟,也難抵他所犯罪孽的萬分之一!”


    天鴻臉紅脖子粗,時而擺手,時而怒指,時而跳腳,把怒火衝天、痛心疾首、大義滅親演繹得淋漓精致,尋不出半點悖逆之處。


    “師弟息怒,慎言!”東華真人拉了拉他的手臂,“為兄先前已經說過,是非對錯早已有公論,太上至尊也有了公平、正確、毋庸置疑的定論你如此執『迷』不悟,難保不讓人誤會啊!”


    最後一句一語雙開,提醒之意非常明顯,過猶不及。


    再過,一對太上至尊不敬,二會被人懷疑故意做作


    “我天鴻行得正坐得直,何懼他人妄言?”天鴻話語不甘示弱,不過聲音卻弱了不少。


    東華真人臉『色』微沉,肅然凝聲道:“師弟,玄機門最高主旨是什麽?”


    天鴻眉頭微皺,“唯太上至尊之命是從,奉太上至尊之言為尊,違者,叛逆不孝,大逆不道,門內,天下,人神共棄,人人得而誅之!”


    “陳飛入主囹圄峰,是何人之命,是何人之言,是何人法旨?”東華真人連聲追問道。


    “多謝師兄良言訓導,天鴻知錯!”天鴻臉『色』大變,先是朝著他抱拳一拜,緊接著轉過身朝著聖山方向再次九十度深鞠躬:“徒孫天鴻急怒攻心,一時『迷』障,失言冒犯,恭請師祖降罪!”


    “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徒之錯,為師為父者,難辭其咎!”


    “陳飛若錯,爾亦有責,你若錯,無我有責,無我若錯,吾亦有責。”


    “吾乃玄機門源也,源清流不一定清,源濁則流必濁爾等若視吾為清,當自持己身,明辨是非爾等若視吾為濁,可自尋清源,切勿隨波逐流,切勿激濁揚清,以免增添吾之罪孽!”


    “大道無情,天道不公,是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道、人道、無上大道,虛無縹緲,卻恆古不變、長存”


    “千番諸事,吾自認秉承大道,打賭之事,你情我願,願賭服輸,天經地義,陳飛何錯之有?”


    “自古恆有,道不同,不相為謀。認為吾濁者、錯者、偏心者,可另尋自以為的道走,免增吾的罪孽!”


    玄機老人悠悠道音響徹天地,但凡身處於玄機門總宗駐地內的人,皆不絕入耳。


    震驚駭然者有之,惶恐不安者有之,『迷』惘不解者有之,狂熱敬仰者有之但是,無論是何種人,無論有什麽樣的心思,無論在做什麽事,都不約而同停下,整理衣服,然後麵朝聖山,雙手交叉相扣抱拳舉過頭頂,恭恭敬敬的低下高傲的頭顱,彎下桀驁挺拔的腰身,九十度深鞠躬再然後,屈膝跪地,行五體投地跪拜大禮!


    “謹遵太上至尊訓言!”


    不怎麽整齊,卻洪亮無比的聲音直衝天際,此起彼伏。


    這是聖地的朝聖,是聖地至高無上,榮耀無上的朝聖,已千年不現,但無人忘記規矩,無人敢忘記!


    此時此刻,眾人方徹底確定,方恍然大悟,方醍醐灌頂,此陳飛早已非彼陳飛


    這一番話很平淡,很平緩,很無奇,但其中毋庸置疑的決然之意,卻深深的烙入了所有人的心底,烙入了眾人的靈魂。


    陳飛無錯,縱有錯,亦不是錯,隻要玄機老人不承認,永遠都不是錯。


    相悖者,兩條路,要麽自行離開,要麽承受玄機老人的怒火。


    這是『裸』的維護,這是紅果果的警告,這是宣誓一般的道言中有包容,中有勸解,中有屠刀


    天鴻早已有所心裏準備,因為先前他的所作所為,實乃玄機老人所囑,說白了,這就是玄機老人主導的一場戲,一場表明老頭心意,表明老頭立場的好戲、大戲。


    有所心裏準備,不代表事情發生時就能坦然接受,就能無動於衷


    此時此刻,天鴻亦是震驚莫名、驚喜至極!


    因為他事先並不知道,玄機老人會這般強勢的說,會這般強勢的維護因為他知道至此以後,再無人敢對陳飛與無天相爭的事情提出異議,指手畫腳,借題發揮因為他知道,從今以後,自個的好徒兒在聖地、在玄機門有了絕對的保障


    一直冷眼旁觀師傅與師叔演戲的陳飛依舊好好的坐在仙鶴王的背上,大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皆跪我獨不屈的傲然架勢


    實則,先前是冷眼旁觀、饒有興趣,此時則是被驚得傻愣愣的目瞪口呆。


    說白了,就是傻眼了,呆住了,暫時失去思考能力了!


    跪伏在地的天鴻眼角瞥到他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為,立時氣不打一處來,怒聲嗬斥道:“孽障,還不下地跪伏朝拜?”


    “是!”陳飛一個激靈下地,噗通跪倒,五體投地:“謹遵太上至尊訓言,多謝太上至尊愛護!”


    “道道道,大道萬千,吾認為對者,不一定對,吾認為錯者,不一定錯,錯與對,各憑心論,不同道者,早日尋道去吧。言盡於此,凡吾門徒者,自行珍重!”


    玄機老人的聲音悠悠落下,做了結束語。


    “謹遵太上至尊訓言!”


    這一次,眾人異口同聲,聲音從各地衝天而起,匯聚成了比晴天旱雷還要震耳欲聾的可怕聲浪。


    又過了兩分鍾,不再聞其言,四處跪伏在地的人才相繼起身。


    天鴻與東華真人起身,再次朝著聖山方向深深一拜,才真正的直起腰身。


    已經緩過神來的陳飛學著他們也這般做作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恩師,徒兒還要去請辭,還要去請罪,還要去領罰嗎?”


    天鴻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哼!你這孽障不尊師長終究有錯,以後若敢再犯,縱使祖師寬宏,為師也斷不輕饒!”


    “是是是,徒兒謹遵師傅訓導,以後絕不敢再犯!”陳飛趕忙配合的抱拳鞠躬,連聲答應。


    東華真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暗暗心算一番,輕笑道:“大會即將開始,能來的、該來的都已到齊,咱們快些進去吧。”


    “單憑師兄做主!”天鴻單手行了一個道禮。


    “全憑師叔做主!”陳飛雙手抱拳拜禮。


    天鴻與東華真人並肩在先,陳飛恭恭敬敬的在三步之後,迅速走進了會議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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