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棟奇搖了搖頭,她已經決意離開,這一頓飯,她決定了自己來做。他們默默做完,默默吃完,又默默的相對,氣氛詭異尷尬。


    這本該是他們琴瑟在禦,歲月靜好的時候,卻不經意的冷清。


    夜,也便在此時不經意而來。


    女人生氣的時候,根本不能理論,宇文泰躺在床上,發出輕微的鼾聲。元棟奇沒有睡,但就算宇文泰醒著,和她說話,她也是不語。


    宇文泰睡了,元棟奇坐在椅子上,倒是不時的迴頭望著宇文泰。


    聽著鼾聲漸起,她拿起了毛筆,決定給宇文泰留一封告別信:“黑獺,我要離開了,我怕聽到你挽留,看到你淹的死人的眼神。”


    寫到這裏,她又有些茫然。她是生氣宇文泰的欺騙,和賀拔嶽一起把自己蒙在鼓裏,還是生氣姚夫人和長孫無垢?


    她自己也不清楚,想了想君子臨別,不出惡言,當下繼續道:“我怕你一挽留我就動搖,我就走不成了,黑獺,我們都還年輕,來日方長,爾朱兆、爾朱世隆等人與我有國恨家仇,不共戴天…….”


    爾朱家與元魏皇室如今是不共戴天之仇,她迴去參與消滅爾朱之戰,這個理由,她覺得已經足夠。


    她寫完,又看了一遍。然後,她從宇文泰的書桌上取下一封折子,將書信折疊好,放在折子裏,並且稍稍露出部分,確保宇文泰能夠發現。


    早上,宇文泰早早醒來,這時,楊忠和達奚武兩人已經到了宇文泰家中,他在院子麵前滾鞍下馬。


    宇文泰眼中有凝重之色。


    這時,已經有仆人將宇文泰的馬牽了出來,宇文泰走出院子,元棟奇從身後追了上來,再度看了看他,眼神中無限留戀,她的眼圈都有些紅了。


    離別在即。


    宇文泰道:“傻丫頭,我又不是一去不迴了。你看你,要哭了似的。等我迴來給你餞行。”


    元棟奇聽他這般一說,眼淚立刻唰的流了下來。


    楊忠和達奚武兩人神色都有些凝重,道:“明公,爾朱顯壽那邊派人來催說今兒早些,咱們快走吧。”


    元棟奇:“注意安全。”


    元棟奇說這話時,楊忠臉上的肌肉明顯的緊張。宇文泰用手指了指天:“如今爾朱天光已經逐出了長安城,我怎麽會有事?”


    他說完,扭過頭來,轉身跨鞍上馬,這一轉身,他的臉色就由滿臉的微笑變得十分嚴峻。他沒有再迴頭,生怕元棟奇發現他臉上的變化。


    這一趟,他當然有可能出事,他與楊忠兩人毅然的跨鞍上馬,他們的臉上都帶有一種悲壯和視死如歸之色。他們策馬揚鞭:“駕。”


    兩人兩騎,飛奔著離開了宇文泰的住所。


    宇文泰大聲的:“風蕭蕭兮易水寒,你們怕不怕?”


    楊忠、達奚武同樣大聲,悲壯:“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我等何懼之有?”


    他們兩人,都是宇文泰昔日的愛將,自宇文泰離開長安去夏州之後,分別開來,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縱馬揚鞭了,今天,他們終於又站在了一起。


    宇文泰長嘯一聲,道:“這一趟可決定關中的興衰成敗。”


    楊忠長嘯相和,道:“大丈夫以身犯險,又算得什麽?”


    宇文泰道:“咱們策劃這起兵變,但是咱們三人,孤身陷落在爾朱顯壽千軍萬馬之中,形勢必定極為兇險。”


    楊忠道:“大丈夫不犯兇險,又如何能成其為大丈夫?”


    宇文泰縱聲大笑:“說得好。”


    三人齊聲大笑。


    長安城內,斛律金住處,一名少年匆匆走了進來。


    這少年鼻直口方,眉清目秀,他的名字叫做斛律光,乃是斛律金的長子,今年十六歲,使得一手好弓箭,武藝過人。


    斛律金道:“都部署好了麽?”


    斛律光點了點頭。


    斛律金道:“你打探清楚了?這次爾朱顯壽邀約打獵的就是宇文泰和楊忠、達奚武三人?”


    斛律光道:“是。”


    斛律金問道:“秦川峽穀那裏,三麵環山,一麵是峽穀。一旦出事,宇文泰可能是逃往峽穀,那峽穀深不深?我還沒去過。”


    斛律光卻早已經親身去檢查過,見問答道:“峽穀倒是不深,未必一定能摔得死人。但摔下峽穀之後,宇文泰隻怕也是手無縛雞之力之力了,要殺要剮,都是手到擒來。”


    斛律金此時還不知道宇文泰日後將是高歡一生之大敵,如果知道,他一定會為他錯過他人生最好擒縛宇文泰的機會而後悔。


    當然,這也不怪斛律金,高歡自己這時對宇文泰也不甚重視,他一直覺得賀拔嶽才夠得上他的“天下英雄唯都督與歡耳。”


    宇文泰在爾朱榮麾下多時,客觀來說,和高歡算同僚,甚至往遠一點說,當初宇文泰與兄長宇文洛生屈身葛榮麾下時,高歡那時候就有機會認識宇文泰。


    但時至今日,高歡甚至不知道宇文泰長得是何等模樣。


    識人閱人,本來就很難,強如劉邦,韓信在麾下效力多時,劉邦不免瞠目不識,馬謖,在諸葛亮麾下多時,最終敗於街亭,諸葛亮才醒悟自己不識。


    高歡猶不知宇文泰,斛律金此時又何能了解宇文泰他日成為他們的大敵。


    他此番的布局隻不過是想讓元棟奇對宇文泰徹底死心而已。


    他的人如今已經在秦川峽設伏,此刻,元明月和一名老者正在茅屋內的牆上貼伏羲八卦的一些圖畫,牆上已經貼好了好幾張這樣的圖畫。


    桌子上還擺了一領道袍。


    元明月將牆上的圖畫用手拓平整。


    然後走到桌子麵前,把道袍丟給老者:“試試,老張,看看這件道袍大小可還合適?”


    道袍下麵還有一柄拂塵,還有一頂道士帽。


    另外還有一大疊書籍,都是易經八卦、相術以及堪輿書籍。元明月一並將拂塵以及道士帽遞給老者。老者帶上帽子,套上道士服。


    元明月正兒八經的走到老者身前:“爹。”


    老張歎了口氣,道:“聽著還挺不習慣的。”


    元明月淡淡的笑著:“要習慣。”


    老張道:“還有,這些書我也都不太懂。什麽看相啊算命啊,這哪有準兒,這都胡謅呢。”


    元明月道:“就是要你胡謅。”


    老張道:“胡謅些啥,你得先教會我。”


    元明月道:“好好好,先說好,你認真學,那麽答應你的酬勞一分不少,你要是露了馬腳,壞了大事,我可饒不得你。”


    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在於秦川峽的峽穀之中,在他們的茅屋右邊,是一道峭壁!


    茅屋便坐落於峭壁之下。


    元明月坐下來,向著懸崖上方看去,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思索的狀態。


    老張走過來,望了望元明月:“姑娘,聽我說這一句,這地方荒涼,連個鬼影都沒有,如何能碰到冤大頭的大主顧,要我說,還是去長安城內,隨便弄個測字算命的攤兒,坑蒙拐騙,串夥搭幫,比這要強。”


    元明月道:“我就是你的冤大頭,還不迴屋去好好讀點風水相麵的行話,要是到時候說出話來,人家不相信,有你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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