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八陣圖,有北中郎城的城高而堅,蕭讚還是很有信心的,他甚至聽說,爾朱榮的糧草已經不足夠。


    畢竟,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裏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


    況且,爾朱榮的兵馬除了北中郎城這裏,還有漫長的黃河沿岸,何止十萬之師?


    這麽多人,近兩個月了,並未越過黃河一步,這每天的消耗就是天文數字,


    兵法雲: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夫鈍兵挫銳,屈力殫貨,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


    他料想、爾朱榮的消耗絕對支持不了頓兵堅城之下幾個月。


    按照推算,隻要他到時候挫敗爾朱榮的親自攻城計劃,基本上北中郎城圍可解,而他也能夠順利突圍,直入關中。


    他本來甚至想告訴爾朱榮,自己並不想與他開戰,自己是要入關,但是除非他曝光身份,要不然爾朱榮絕不可能相信,但是他的身份也不能曝光。


    他身負巨大財富、身負當年桓溫、劉裕北伐留下來的巨大掠奪之事,不知怎的,近來已經開始流傳。


    還有他的身世秘密,如果他曝光身份,說不定爾朱榮得到他的心情比生擒陳慶之還迫切一些也未可知。


    他原本不知道爾朱榮攻城的具體時間;他是預備每日都派白袍軍去城池外部署八陣圖,以防敵軍攻城;但這樣也有一個缺陷,白袍軍日日布陣,精神高度緊張。


    而且、將士們日日布陣,也會疲憊,懈怠。


    不少將士已經疲憊不堪,部隊自渡河以來,幾乎沒有休整,元天穆、爾朱世隆雖然經過了滎陽之敗,對白袍軍有些忌憚,但是攻城無日無之。


    現在,城外在挖長圍,等待三日後攻城,他詳細又派斥候了解了探聽了賀拔嶽軍中是否有人越獄被打死的消息,消息也無誤,確實存在;


    然後,爾朱榮軍的圍城、部隊布防等等皆與那投誠的小廝說的完全無誤,蕭讚大喜,天賜良機。


    現在,知道了爾朱榮的具體全力進攻日期,這三天應該無恙,他應該這幾天中讓布八陣圖的將士們輪番進行休整一下,然後三日後,以休整後的將士重新部署八陣圖來抵禦爾朱榮的進攻。


    蕭讚熱血澎湃,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現在,他已經知道了爾朱榮的秘密,而爾朱榮貌似還蒙在鼓裏;


    現在他已經提前知道了爾朱榮軍的下一步計劃,勝利的天平已經在向他傾斜,爾朱榮三日後如果攻城,就讓他瞧瞧八陣圖的厲害,把對方爆出屎(死)來。


    這幾日,他在城頭遙望,城外都是噪聲,他甚至能看見一些做好的攻城錘、衝車、雲梯已經逐漸搬到了壕溝邊上。


    三日後,陽光明媚,清晨。


    爾朱榮軍大營裏,諸將眉頭緊鎖。現在正在圍困北中郎城,會攻北中郎城的消息在諸將中也有所傳言,大家都聽說了今日將要集中火力攻取北中郎城。


    但現在斥候來報陳慶之已經親自部署了八陣圖;而且看上去神采奕奕。


    將領中有一些人頗吃過八陣圖的虧。情知八陣圖厲害,也有些人揣測城內白袍軍是否早已刺探了機密,不然如何八陣圖忽然就又重新擺了出來。


    之前,這兩三日陳慶之都沒有出城。


    陳慶之軍一度有疲勞之態,但今天他們重新出現在城下,重新背城而陣,當日滎陽城下,元天穆和爾朱世隆的部隊就是被背城一戰的陳慶之徹底擊潰。


    今天,他們仿佛又看見了那個陳慶之和那樣士氣正盛的白袍軍。


    在這兩三天裏,不但“陳慶之”每天在窺視城外的部隊熱火曹天的部署攻城,製造攻城器械,元天穆、爾朱世隆等人也在刺探城中情報。


    據聞,城中這幾日在殺豬宰羊,城中豬羊其實已經為數不多,曆經戰亂圍困,估計數量一個手指頭數的過來。


    但探子們還是探知到,城中將剩下的豬羊都宰了,按照分析,這種屠宰,明顯是犒勞將士進行生死一搏的準備工作,元天穆揣測,很有可能我軍情況被陳慶之刺探到。


    軍情緊迫,他立刻將情況向爾朱榮做了匯報。


    然而爾朱榮依舊優哉遊哉正在督促木工製造攻城器械;諸將攻城器械皆已運抵北中郎城壕溝之側,距離北中郎城百餘步。但百步外偽陳慶之已經擺好奇陣。


    現場依舊是木工們扛著木頭哼唷嘿喲的號子聲,刀砍斧削製造雲梯的斧鑿聲,聲音高亢而混亂。


    元天穆很想繼續進言,雖然白袍軍如今憑借奇陣隻是用來自守,無法奔突奇襲,但是這樣子攻城明顯會受八陣圖牽製,陳慶之背城之戰很厲害。


    這裏麵八陣圖的厲害當然是一部分,但是他看到北中郎城的城門已經關閉,這明顯有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味道。


    如此形勢?如何越過陳慶之奇陣而攻城,他覺得有必要向爾朱榮諮詢,甚至他覺得有必要向爾朱榮進諫。


    但爾朱榮笑而不言,甚至率一波突騎離營而馳,席卷千軍,煙塵漲天,奔向北中郎城外的一個高高的山坡上進行野戰拉練;


    即將會攻北中郎城,而太原王仍悠遊戲馬;高崗上,所有爾朱榮麾下將士皆刀出鞘,箭在弦;攘袂露刃;如臨大敵,如負霜雪。


    這是爾朱榮的軍訓要求: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軍訓如作戰,奔襲、陷陣務必如同對敵;


    現在,在高崗上,太原王與都督賀拔嶽據鞍勒馬;遙望北中郎城方向;有騎將不解,策馬而上,問曰:“北中郎城攻械已備,還請王爺迅速迴到城下指揮破敵。”


    爾朱榮大笑,道:“我所以修攻具者,欲誘致之耳。不過是誘敵之計罷了?我豈能真的攻城?”


    然後對身邊的傳令兵道:“速度到北中郎城下,語諸將軍,率將士們沿著壕溝灌入猛火油;並且準備火箭、長刀,部署卻月陣,大破陳慶之就在目前。”


    元天穆此時在他身側,有些愕然。


    猛火油之類,是守城將士才用,攻城一般隻有在焚燒城門的時候才用得上,現在白袍軍的八陣圖攔住了去路,要猛火油何用?


    他再次詢問,爾朱榮笑而不答,看了看天色,現在已經快接近午時時分。


    他笑了笑,忽然問元天穆,道:“你以為我真要攻城?”


    元天穆頷首,畢竟那麽多攻城器械都已齊備。


    爾朱榮笑了,道:“我從來就沒準備攻城。”


    爾朱榮的麾下從來就是一隻野戰軍;打的從來就是奔突戰,破襲戰;攻城之戰偶爾為之;蓋調劑也!無論是滅葛榮也罷、擒邢杲也罷,甚至河陰大屠殺,都是野戰軍的方式。


    爾朱榮的本職工作和最擅長處,也是野戰,野戰的要義就是要把城內的敵人引誘出來,誘敵於野,而時間、地點都由我來定,這樣,使敵人散諸於野,而天時、地理皆在我手。


    以此破敵,所當敵無不破,以此行軍,則天下之大,任我縱橫無敵。


    爾朱榮笑指北中郎城,對元天穆道:“是時候了,你還沒看到所向無敵的白袍軍敗像已露麽?什麽千軍萬馬避白袍,名將大師莫自牢?連我的計策都堪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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