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淡淡的笑了笑,這個問題很複雜,他暫時沒法向宇文導解釋,抓人的肯定是爾朱榮麾下,這沒錯,但抓人這件事應該和爾朱榮沒關係。


    唐代編纂的《周書》就是這麽不嚴謹,也沒把這問題解釋清楚。


    當然,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本史書能夠還原曆史的原貌;


    宇文泰在爾朱榮麾下,為什麽宇文泰的這些家人親戚親眷會被押送晉陽關押?


    這個問題其實隻有一個答案;


    這件事不是爾朱榮幹的,甚至可能也不是高歡幹的,而是另外一個藏在幕後的人主導了這件事,這件事歸根到底的目的是對付宇文泰;


    這個人看出了宇文泰的野心、看出了宇文泰的不凡,所以,他從現在就開始布局了;


    就跟高歡出其不意出手對付宇文洛生一個樣;


    這件事絕逼和宇文泰得罪人沒有什麽關係。


    宇文泰隻能淡淡的道:“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人深謀遠慮,阿導,你放心吧,賀蘭祥、你媽他們,阿護都沒什麽事。他們的目標是我,是未來。”


    宇文導點了點頭,他不懂,但宇文泰這麽說,他也放心,道:“那就好。”


    宇文泰心中其實也有不少疑問,於是道:“你們怎麽會被抓的,現在吃飽了,慢慢想,說細節,你怎麽被抓的,又怎麽逃出來的?”


    宇文導陷入思索中,緩緩道:“我和賀蘭祥、阿護我們三人聽說要打大仗了,聽說葛榮的軍隊馬上要與爾朱榮的軍隊開戰,我們就想觀戰來著;”


    宇文泰點了點頭;


    全旭忍不住道:“觀戰,你們才多大?半大孩子,屁事不懂,還觀戰?”


    宇文泰搖了搖頭,道:“也不怪他們,我十六歲就在戰場搏殺了,阿導現在還十七歲了呢;隻是........”


    宇文導點了點頭;


    之前家族的事情,多半都是由宇文洛生打理,宇文洛生出事後,中原多事,變亂不暇,宇文泰確實也沒有放過多精力在這些孩子身上;


    每月寄給俸錢,這是宇文泰一直在做的事情了,另外就是希望幾個孩子茁壯成長,能夠照顧家裏的老弱婦孺。


    因為宇文導十七歲、甚至可以說是十八歲了,時光已經是馬上進入公元529年了,宇文護也差不多快十六歲了;


    這幾個孩子中,也就賀蘭祥小一些,也十四歲了;


    按照《北齊書》的記載,高歡的那位大少爺高澄十二歲就舉行了盛大的大婚;


    從年齡上來說也罷,還是從當前的亂世來說也罷,宇文導、宇文護、賀蘭祥都已經不算小孩;在這亂世之中,這種年齡早該自己照顧自己。


    隻是,宇文家還有一堆女眷,嫂嫂、姐姐、妹妹一堆,宇文泰認為現在天下未定,亂世才剛剛開始,他自己目前也未正式開始創業,還沒有自己的正式根據地;


    他是想等自己去關中創業之後,有了穩妥的後方再把這些三姑六婆,叔叔阿姨外甥姐夫接到關中;


    所以,大姐宇文蓉去世後,全旭當了便宜姐夫,他並不反對,也是因為多個男人照顧他們,他也更安心一些;


    這幾年,他與三哥投奔葛榮,然後三哥又秘密將他送往太學,其餘的這些家眷基本都還在武川的偏僻處安生,躲避禍亂,偶爾會遷移住址,漂泊不定。


    但也一直還算比較安全。


    所以,全旭來找他時,他也比較放心,畢竟好幾年了,宇文導他們一直都很聽話,一切安好;一直沒出事。


    “一直沒出事”這幾個字基本就是導致出事的直接導火索。


    他一直是寄錢、另外希望宇文導等已經近乎成年的孩子自立之餘保護好女人和孩子;穿越之後,他確實也沒迴去看望過他們,他有些歉疚;


    但他沒有迴去看望他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宇文護;


    作為穿越而來的他,不知道應該怎麽樣麵對宇文護,這個親侄子,在史書中殺掉了他倆兒子,殺了他?以絕後患?


    但是宇文泰現在對宇文護其實也沒有多少恨意,對倆兒子也沒有多少愛意,他不太可能對倆個未來才出生的孩子產生多麽嚴重的愛意,就像人不可能對古人擔憂一樣。


    相反,宇文泰的這具軀體對宇文護是有溫情的,是有親情的。因為他穿越的這個身體保留了從前與宇文護兄弟倆的一些叔侄情感。


    隻是穿越而來,曆史提醒他宇文護是他的大仇人。


    他能感覺到這種親情和自己穿越而來對宇文護的這種恨意和決絕的衝突;


    理性的看,他迴去探望他們,如果他真殺了宇文護,無論如何秘密進行,他可能都良心難安;殺了宇文護,他該怎麽麵對大嫂?


    他該怎麽麵對宇文導?


    他日後又該怎麽樣去拜祭大哥?


    這些,他全都沒有想好,所以,他一直沒有迴去探望,避免與宇文護的接觸,甚至是迴避這件事,他實在是沒有找到一個好的處理辦法;


    心狠手辣的幹掉一個對自己威脅的人,如果事情這麽簡單,李世民早該幹掉李建成、李元吉了;


    這個世上,殺掉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是讓這個人罪有應得而死;


    所以,李世民殺李建成、李元吉之前,讓他們表演了很久很久,然後再把他們幹掉,一切名正言順,一切水到渠成,一切快刀斬亂麻;


    宇文護513年出生,現在才十五歲,滿打滿算虛齡也不過是十六歲,要去秘密幹掉這麽一個暫時並無罪行的少年,也不符合宇文泰的價值觀;


    殺是必須殺;


    但是殺一個人必須要讓他死得不那麽無辜,死的不那麽讓自己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這才是有腦子的殺人。


    假設他現在迴去,秘密的幹掉了宇文護,而宇文護實際上是一個還沒有犯下任何罪行的、他大哥的愛子,他一定會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


    不但是他,隻要是個正常人,幹掉親生大哥的無罪愛子,誰都會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


    他現在還沒有創業,就背上這麽一個心理包袱,就這麽六親不認,他以後還怎麽去用價值觀影響這個世界、改造這個世界?


    這些,對他都很困擾,直到碰到楊忠,他才豁然開朗;


    沒見到楊忠以前,他其實很迴避見這些曆史書上已經為他標注好的仇人;


    但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見到楊忠之後,他確定了自己如何麵對這些“未來仇人”的標準,一個是“冤有頭債有主;”禍不及家人;


    楊堅必須殺,楊忠可以提防,可以戒備,但是仍然留用,不加殺害;


    宇文護必須殺,但是也必須有一個殺宇文護的正當理由,或者將來偽造宇文護的犯罪證據,或者嫁禍,或者讓宇文護從軍,以軍紀殺之都可以;


    總之,殺完全清白的宇文護,他辦不到;


    他要殺的必須是一個有罪的、或者是“有罪的”宇文護,這當然不是現在這個時候,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到他見到宇文護,宇文護便已經先被抓了。


    宇文泰心想:“如果宇文護死在這些抓捕者手中應該是最好的結局。”


    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蕭東奇推了推他,道:“你想什麽呢?”


    宇文泰笑了笑,道:“我什麽也沒想,阿導,你繼續說;”


    宇文導道:“我跟阿護、賀蘭祥一起想來看看這場大仗,聽說葛榮有百萬大軍,爾朱榮才隻有七千人,我們也擔心小叔,所以........”


    宇文泰:“放心,我沒事,你們這些傻孩子。”


    他心中也隱隱有些感動。


    這些孩子,對他這個小叔的愛是真的,他們一直顛沛流離的生活,他平時隻想到自己應該注意他們的安全;完全料不到自己的安全也被他們隨時牽掛著。


    他幾乎要熱淚盈眶!


    宇文導接著道:“但我們到的時候,大戰都打完了,爾朱榮已凱旋,我們走到了一個叫雙兔鎮的地方;”


    “聽說爾朱榮七千軍馬剛過,我們還去看了雙兔碑!”


    宇文泰有些疑惑,心道這鎮、這碑的名字都好奇怪,道:“這雙兔碑有何名堂嗎?”


    宇文導點了點頭,道:“有名堂,我覺得這雙兔碑注定載入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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