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歡毫不猶豫,見桌上有筆,著蕭東奇取了紙張。


    他略無思忖,立即提筆寫道:“臣爾朱榮左軍前鋒都督高歡今日在此立誓。”


    “他日爾朱榮若欺君罔上,背叛長樂王殿下,臣必與長樂王殿下同心協力鏟除逆賊。”


    “皇天後土在上,高歡有違今日所言,便受萬箭穿心而死。”


    他寫完鄭重的用上鮮紅的印信押署。


    然後遞給了元子攸。


    元子攸接過信,道:“本王若發現你有一絲一毫背叛之意,本王到時便直接函遞爾朱榮。”


    他說罷,看了看手上的玉扳指,脫了下來,交給高歡,道:“這枚扳指本王也贈給你,希望你時時帶在身上。”


    “這扳指上,有本王長樂二字,本王每次與你會見,你都要出示。”


    高歡立即接過,沒有片刻猶豫。


    元子攸見狀,心下大喜,有了高歡親手寫下的對爾朱榮的反書,他又身揣自己所贈的玉扳指。


    這兩樣東西,如果高歡反叛自己,這兩樣東西都可以要了高歡的小命,爾朱榮這種人,他早已聽說,猜疑心重。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計謀叫疑似之計,疑似之計,就是造成有這迴事的假象,但到底有或沒有無從考證。


    我給你禮物,你收下了,你若背叛我,或者我有心害你,我便把你收下我禮物的事情不經意的泄露出去。


    這樣別人自然懷疑你我之間有交易。


    你究竟和我有沒有交易,別人來問我,我有心害你,會一口咬定,問者自然猜疑。


    疑似之計就是信息似真非真,你無法求證,導致判斷錯誤。


    比如我是這個國家的大人物,你是另外一個國家的使節,你到我國來,我私下招待你,送你一些玩意。


    迴頭我就把消息散布出去,說你泄露了你的國家機密,你們國家還會再信你麽?


    戰國時期,有個名臣叫範雎,便中了疑似之計,被魏國幾乎打死,無奈詐死才得以逃走。


    如果高歡有異心,元子攸不但有高歡反書為證,有贈與的玉扳指為證,還有人證,蕭東奇會和他一起證實高歡反叛。


    有這三樣,爾朱榮這等梟雄心態,不懷疑才怪,他自信高歡不敢有異。


    方才,高歡如果有一絲猶豫,不肯寫下文書、或者不肯接受扳指,他都已經啟動殺機。


    不過,幸好高歡所有舉動,他都很滿意。


    這時,隻聽得外麵有亂紛紛的腳步聲,逐漸人聲鼎沸起來,雜亂的腳步聲向著書房奔來........


    元子攸打開門,隻見兄長元劭、弟弟元子正、還有姐夫蕭讚、司馬子如等人一起湧到了門前。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極其凝重的表情。


    元子攸知道一定是發生了大事,他心想一定是預料之中的大事發生,道:“怎麽了?莫非.......”


    他的眼睛立刻注意到人群之中多了一個宦官,他指了指那宦官:“你?”


    元劭立即將那名宦官拽到了元子攸跟前,這名宦官是平素與他們一家頗有來往,且為他們傳遞消息的,這宦官臉上哀哀切切的。


    蕭東奇這時見狀,情知自己事務已了,便走迴蕭讚旁邊。


    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平生第一次經曆這麽凝重的氛圍。


    在場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這些人全都這般哀傷,她猜想有可能是宮裏出了大事,太後與天子已經決一死戰。


    她拽了拽蕭讚的衣袖:“大哥,是不是......”


    蕭讚輕聲道:“據這個宦官說,天子喝了毒酒。”


    元子攸迴過頭,望了望高歡,道:“你說的果然不錯。”


    高歡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隻是料不到事情來得這麽快。”


    他見此刻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其中很多人雖然不認識自己,但畢竟人多眼雜,當下匆匆看了看,便退迴書房之中。


    元子攸自然也理解高歡的擔憂,知道他此時不便拋頭露麵。


    人群之中,蕭東奇看見高歡的身影消失,心下有些不舍。


    她想和高歡單獨說幾句話,可是想了想卻又不知道跟他說什麽。


    當下隻得作罷,那宦官這時正在講述皇帝中毒之事,她也想聽聽,畢竟這是震驚朝野的大事。


    她是第一次看到史書中記載的那些宮廷政變今夜真實上演,卻也不想錯過了。


    隻聽那宦官道:“今兒個,太後殿內那邊來傳消息說是太後置酒,要與陛下歡會,擱置前嫌,陛下很是高興。”


    “到了夜間戌時三刻,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太後便帶著幾名貼身的宮女以及兩名宦官在徐紇的陪同下過來了。”


    元子攸問道:“陛下身邊呢,什麽人在伺候?”


    宦官道:“陛下帶著貴嬪爾朱英娥、以及爾朱世隆將軍,還有便是咱們這些奴仆們。”


    眾人心想,爾朱英娥是爾朱榮的女兒,爾朱世隆是爾朱榮的堂弟,都是在爾朱榮那裏極有分量之人,太後怎麽還敢動手?


    一時都有些惶惑不解。


    蕭讚和蕭東奇卻都早已知道太後已經與高歡商議了條件,所以肆無忌憚。


    這時隻聽那宦官接著道:“瞧著太後的模樣和和氣氣的,還舉著酒杯對陛下說,詡兒,今晚之後,哀家便還政於你,明日你便親政了。”


    “為娘的縱有千般不是,望今夜過後,一筆勾銷。”


    那宦官一邊說,一邊還覺得匪夷所思,總覺得太後神情謙和,根本瞧不出來是蘊藏了殺機。


    但在周圍諦聽的眾人都知道這便是笑裏藏刀了,太後語句越謙和,有可能便是越惡毒。


    那宦官接著又道:“陛下聽了太後所言,也是非常高興,麵有得色,當時興致還很高。”


    “太後手執酒壺,親自執酒爵,下殿來親自替天子斟酒。”


    蕭東奇哼了一聲道:“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眾人都覺得她這話雖然有些突兀,不該插話打斷那宦官的說話,不過形容但也十分貼切。


    蕭讚見她不知分寸,拽了拽她的衣袖,道:“帶耳朵就夠了,這裏輪不到你說話。”


    蕭東奇輕輕哦了一聲:“知道了。”


    那宦官接著道:“太後自斟了一爵,又替天子斟了一爵。”


    元子攸道:“你們都在場,便沒個替天子嚐毒的,平常禦膳房裏,每道菜都有膳官先試一筷,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


    那宦官道:“殿下錯怪了,當時貴嬪爾朱英娥站了起來對太後說陛下不慣飲酒,情願代飲此杯。她先說了,奴仆們才沒有上前代勞。”


    元子攸道:“既然如此,太後讓代了沒有?”


    眾人這時都是很想知道,一個個都望著那宦官。


    那宦官道:“太後當時怔了一怔,過了片刻,臉上有嗔怪之色,口中悻悻的說任你,任你。”


    “難道哀家還能毒害親生兒子不成?便將手中酒給了爾朱貴嬪。”


    元子攸問道:“那爾朱英娥喝了沒?”


    那宦官道:“自然是喝了,她當時舉杯一飲而盡。”


    他當時在場不但見證爾朱英娥喝了,甚至還記得她咂咂唇道:“陛下,太後賜酒,甘甜的很哪。”


    元子攸歎了口氣,道:“這太後定是在壺中做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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