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透了。


    空中開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仿佛瓢潑一般。


    方圓十丈範圍已經是一片廢墟。


    五個黑衣人分立各方,將蘇牧圍在中央。


    他們說對了,不管這裏鬧出多大的動靜,真的就沒有人來查看。


    但是他們現在後悔了。


    為什麽要清場呢?


    沒有人管這裏的事情,現在反倒是成了奪命的繩索,緊緊套在了他們的頭上。


    雨水還沒有落到五個黑衣人身上,就被他們身上的力量蒸幹,化作騰騰的白霧。


    他們現在騎虎難下。


    短短數息時間,兩死一重傷。


    他們五個,現在甚至都不敢逃走。


    五人聯手,還能勉強壓製住蘇牧,一旦他們逃走,那後果隻能是被蘇牧各個擊破。


    鬼知道,一個剛剛突破結丹境沒有幾天的人,怎麽能爆發出如此兇悍的戰鬥力。


    他打起來,根本就不要命。


    寧願挨一槍也要打爆對手的腦袋,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


    誠然,如果他們五個分頭逃走,蘇牧最多依舊是追上一兩個,其他人都可以逃得掉。


    問題是,誰能保證自己不是被追上的那個?


    “你們,欺人太甚了。”


    蘇牧站在中央,雨水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動繞開了他的身體,在他身體周圍化作一條條上下翻飛的水龍。


    他身上的錦衣墨衫已經破破爛爛,但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徹底愈合。


    連那個前後貫穿的傷口都消失無蹤,就像是完全沒有受過傷一般。


    金身六轉,蘇牧原本的肉身神通已經徹底化作身體的本能。


    他的身體,就是不滅金身。


    肉身上的傷勢,恢複速度會是尋常武者的百倍。


    肉身之道的武者,最不怕的就是近身肉搏。


    “諸位都是結丹境的高人,本應言出必諾,沒想到,為了殺我一個小小的太平司指揮使,竟然連臉都不要了。”


    蘇牧冷冷地說道,“我已經退讓了一步,你們竟然還想要我的命。


    既然如此,那今日就不死不休吧。”


    “蘇牧,你我各退一步,今日之事就到這裏為止如何?”


    那個最早與蘇牧達成交易的黑衣人開口道,“把事情鬧大了,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


    “我倒是沒有看出來。”


    蘇牧冷冷地道,血飲刀的刀鋒飲血之後隱隱變成了紅色,縷縷寒意散發而出,周圍的雨滴都化作一個個細小的冰渣。


    “我斬妖誅邪,光明正大!”


    話音未落,蘇牧已經再度出手。


    蘇牧的刀法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隻是隨意一刀劈出。


    一刀之中,蘊含了圓滿境界的坎水意境。


    水流盤桓在刀身之上,旋即化作水龍,唿嘯而出。


    在這暴雨的環境之下,蘇牧的異象受到了天地之威的壓製。


    反而是坎水意境,在這種情況下如魚得水。


    武技到了意境和異象階段,本來就是借助天地之威。


    環境,對它們的影響非常大。


    在暴雨之中施展離火意境,離火意境的威力至少會被削弱一半。


    當!


    刀與刀碰撞的聲音響起。


    那最早出現在蘇牧麵前的黑衣人揮刀而出,他的刀和蘇牧的刀碰撞在一起,迸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聲。


    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蘇牧那一雙冷漠到不含絲毫感情的眼睛。


    “不好!”


    幾乎是霎時間,黑衣人就感覺到一陣令他毛骨悚然的危機感。


    但是這一刻,他卻什麽都做不了,整個身體凝固在原地,滿臉都是驚駭。


    劈裏啪啦。


    一抹雷光從刀身碰撞的地方湧入他的體內。


    震雷意境!


    雷電湧入黑衣人體內,讓他渾身毛發樹立,全身上下都被電麻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轟!!


    山崩般的力量爆發開來,黑衣人手上的長刀崩裂成無數碎片。


    六轉金身,混合著艮山意境,爆發出山崩海嘯一般的力量。


    蘇牧眼眸中厲芒一閃,仿佛有雷光爆發。


    唰!


    血飲刀刀鋒之上那一抹血色仿佛蔓延開來,化作一束肉眼可見的刀氣,縱橫一丈有餘。


    刀氣掠過黑衣人的脖子,在他身後的廢墟之中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裂痕。


    黑衣人整個人徹底凝固在原地,一條血線出現在他的脖子上。


    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蘇牧,眼神中全都是難以置信。


    原來,這才是蘇牧真正的實力。


    他剛剛竟然還在隱藏實力,難道隻為了這一下的爆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修為上,大家幾乎都忘了,蘇牧除了領悟了火風異象,他還領悟了坎水意境、震雷意境、艮山意境!


    他才二十多歲啊,怎麽可能在修為達到結丹境的同時,還領悟了這麽多意境?


    黑衣人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直到死,他意識當中依舊殘留著一縷疑惑。


    怎麽會有人,做到這一點呢?


    砰!


    伴隨著那黑衣人身體倒地,腦袋滾動的聲音當中。


    其餘四個黑衣人目光再次變化,徹底充滿了駭然。


    天地間除了雨聲之外一片寂靜。


    連遠處的人聲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


    明明是在最繁華的大玄京城之內,但四人都有一種孤身在曠野之中的感覺。


    第一次,他們無比痛恨自己的勢力這麽強。


    為什麽他們能清場清的這麽徹底呢?


    為什麽就沒有人注意到這裏的動靜?


    為什麽巡城的士兵還沒有發現這裏有人戰鬥?


    這個蘇牧根本就不是剛剛突破到結丹境。


    真元修為隻是他的障眼法。


    他真正走的,是肉身成聖之道!


    他表現出來的力量,肉身之道,絕對已經走到了結丹境高階!


    這等實力,已經比他們所有人都強了。


    更可怕的是,他打起來根本就不惜命。


    一般武者與人交手,都會盡可能地避免受傷。


    畢竟就算是結丹境武者,一旦受傷,也需要大量時間來養傷。


    一個不好,甚至可能會因為受傷而影響根基。


    但是蘇牧不一樣。


    他一上來就以傷搏命。


    大家還在彼此試探呢,你上來就拚著重傷也要殺人,用得著這麽拚命嗎?


    你隻要表現出來實力,我們知道想殺你沒有那麽容易,那自然就會放你走了。


    幹什麽非得這麽拚命呢?


    四個黑衣人對視一眼。


    “走!”


    四人幾乎是同時大吼一聲。


    八個人的時候他們尚且殺不了蘇牧。


    現在隻剩下四個人,那就更做不到了。


    早知道,一開始他們就應該全力出手,而不應該和蘇牧談判。


    本來想省點力氣,偷襲殺死蘇牧。


    沒想到反而被蘇牧抓住了機會,來了一個各個擊破。


    八個人死了三個,重傷一個。


    要知道,他們可不是呂四手那種潛力耗盡的結丹境初階。


    他們八人,可都是正當壯年,雖然也是結丹境初階,但實力可是比呂四手那些人強多了。


    隻是他們還是小瞧了蘇牧!


    唿唿!


    四人毫不猶豫地對著蘇牧打出一擊,然後催動全力,轉身就跑。


    蘇牧麵無表情,眼神中充滿了濃烈的殺意。


    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殺死那三人,可不是為了嚇退其他人。


    兩次被人刺穿身體,險些丟掉了性命,現在雖然看似無恙,但損耗的氣血想要彌補迴來也是需要時間的。


    不滅金身的力量也不是憑空來的,外傷雖然可以快速恢複,但損耗一點也不少。


    而且他的皇天後土金身還被打碎了。


    之前修複皇天後土金身已經把積攢的香火願力消耗得差不多了,這次再想修複,還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呢。


    如此慘重的代價,他又怎麽可能放這四個人走?


    縱身一躍,乾天意境爆發,他禦空而上數丈,避開四人攻擊的攻擊,然後淩空撲向了一個黑衣人。


    這一下從天而降,蘇牧幾乎用出了全力。


    六轉金身的肉身力量,真元的力量,艮山意境、震雷意境、震雷意境。


    甚至還夾雜著乾天意境和坤地意境。


    除了不適合在暴雨天氣下施展的離火意境,他已經是用出了所有的力量。


    那黑衣人尚未逃出去兩丈,蘇牧的攻擊就已經從天而降。


    一時間,他不得不調動全部力量,更是將自身意境發揮到極致,試圖擋住蘇牧這從天而降的一擊。


    但是下一刻,他眼神中就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轟!


    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就被混合著五種意境的刀光淹沒。


    一下子,地麵上就隻剩下一團黑乎乎的血肉和縱橫交錯的刀痕。


    焦糊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逃!


    逃!


    逃!


    另外三個黑衣人聽到動靜,眼角的餘光更是看到了同伴淒慘的下場。


    他們根本不敢多看一眼,隻知道在雨中竭力逃遁。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他們就已經逃到了十餘丈外。


    這裏是大玄京城,隻要逃到主街之上,他們就有救了。


    蘇牧冷著臉,持刀一步邁出。


    乾天意境之下,他淩空而行,越過一重重院落,憑空出現在一個黑衣人的背後。


    唰!


    再次全力爆發。


    那黑衣人驚恐大叫,竭盡全力抵擋。


    但麵對肉身之道修煉到了結丹高階,又同時領悟了五種以上意境的蘇牧,他的掙紮徒勞無功。


    一對一交手,結丹境初階的黑衣人,輕易被刀光撕裂了身體。


    丟下那一團焦糊的物體,蘇牧腳下炸裂,撞碎了漫天的雨滴,向著另外一個黑衣人追去。


    那黑衣人奔逃之際,迴頭一看,隻見蘇牧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著他背後靠近過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他心中暗暗叫苦。


    一個流民出身的家夥,怎麽能成長到這種地步?


    該死!


    果然,太平司的人就不能隨便招惹!


    之前以為太平司可欺,非得逼迫太平司分出一部分權力,成立了什麽監察司。


    結果呢?


    人家太平侯爺一發揮,各方都鬧了個灰頭土臉,監察司現在更是半死不活。


    那時候自己就應該知道,太平司不是好惹的。


    為什麽這次還是鬼迷了心竅,貪圖那點報酬,來對付這蘇牧呢?


    太平司,當世天驕,這兩個名頭疊加起來,自己怎麽會有自信來對付他呢?


    心裏想著,那黑衣人一咬牙,向著前方一個院落衝了過去。


    與此同時,他周身的雨滴化作一根根冰刺,向著後方的蘇牧激射而去。


    “雕蟲小計,也敢班門弄斧!”


    蘇牧血飲刀一揮,天空中的雨滴受到牽引,每一滴雨滴都準確地撞在一根冰刺之上。


    幾下之後,所有的冰刺都已經消散在空中。


    而前方那個黑衣人,已經落在一座民宅之內。


    為了伏擊蘇牧,他們背後的勢力以難以想象的效率清空了一條街巷。


    所以他們打鬥了這麽半天,周圍都沒有人出現。


    但是這一逃一追,他們已然出了清場的範圍。


    夜色當中,蘇牧已經看到周圍有影影綽綽的黑影出現,那些人應該是負責戒嚴周圍的。


    打鬥的動靜,終究還是驚動了他們。


    瞳孔之中閃過一道光芒。


    奇技,氣之源流。


    一瞥之下,蘇牧看到了遠處有衝天的精氣聚在一起,隱隱形成一頭猛虎的形狀。


    巡城禁軍!


    巡城禁軍正在趕來,看距離,最多十息就能抵達戰場。


    自己還有十息時間!


    蘇牧眼中迸發出滔天的殺意。


    兩步追出,就已經來到了那黑衣人的後方。


    手中血飲刀揮起,相隔還有三四丈,蘇牧便已經一刀斬出。


    待刀鋒落下之時,便已經觸及那黑衣人的後背。


    那黑衣人原本準備狗急跳牆,抓一個人質來威脅蘇牧。


    但蘇牧來的太快,他甚至來不及進到房間之內。


    大吼一聲,黑衣人內丹中的真元霎時間盡數爆發出來。


    寒氣瞬間將空中的雨水凍結,化作一道厚重的冰牆擋在了他的背後。


    此人的意境脫胎於坎水,是為寒冰。


    哢嚓!


    隻一刀。


    冰牆碎裂,化作無數冰渣激射四方,打在地麵上、牆上,發出噗嗤噗嗤的響聲,更是留下一個個深深的孔洞。


    黑衣人還待抵擋,蘇牧已經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六轉金身的肉身之力爆發,那黑衣人直接弓成了大蝦。


    唰!


    血光一閃,一顆腦袋高高飛起。


    房間內的百姓已經被驚醒,瑟瑟發抖地蜷作一團,根本不敢發出半點動靜。


    “太平司辦案,留在屋裏,不會有事。”


    蘇牧朗聲道,身形一晃,已經消失不見。


    屋內的百姓聽到太平司三個字,眼睛一亮,長長鬆了口氣。


    原來是太平司,那就不要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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