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江府一座橫跨鬆江的拱橋之上。


    鬆江府三大巨頭站在橋上,看著下方奔流不息的鬆江水,臉上的表情都是十分嚴肅。


    “會不會是你猜錯了?”


    鬆江府監察司的四品監察使吳一奇沉聲說道。


    太平司的人都被派出去巡查河堤了,連監察司的人和地方官府的捕快都被蘇牧借了過來。


    此刻所有人都在沿著鬆江的河堤在進行巡查。


    “最好是我猜錯了,否則——”


    蘇牧道。


    前身是流民出身,他的記憶裏還殘留著前身做為流民的技藝。


    前身之所以會淪落成流民,就是因為一場大水。


    他親身經曆過河水溢於平原的慘狀。


    如果鬆江真的決堤了,整個鬆江府都會變成人間地獄。


    哪怕他現在已經是真元境強者,想起那種場景依舊是頭皮發麻。


    他寧可白費力氣,也絕對不願意再經曆一次洪水之災。


    “陸大人,先把鬆江兩岸的百姓遷移到高處去吧,萬一鬆江漲水,我們也能多一些應對的時間。”


    蘇牧沉聲道。


    鬆江府三大巨頭之一,知府陸明陽表情十分凝重,“遷移百姓並非小事……”


    他有些猶豫,現在鬆江一片平靜,而且如今也不是雨季,無憑無據,就大動幹戈遷移百姓,這個責任,就算是他也承擔不起。


    如果事後鬆江沒有漲水,他這個鬆江府知府,肯定要被罷免的。


    “一切責任,由我來承擔。”


    蘇牧看著陸明陽,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不是怕承擔責任。”


    陸明陽搖搖頭,說道,“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我被罷免了官職,我也能去鬆江府白鹿書院做個教習。


    但遷移百姓,必定會對鬆江府民生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一個不好,就會激起民變,就算沒有激起民變,也很容易讓百姓民不聊生啊。”


    鬆江府沿岸,少說也有數萬戶百姓,這麽多人,哪是說遷移就能遷移的?


    “隻是暫時遷移到高處,事後還能迴來,也沒那麽難吧?”


    吳一奇沉聲道。


    “沒有你們想的那麽簡單。”


    陸明陽苦笑道,“涉及數萬戶人家,十數萬甚至數十萬百姓,這裏麵,不知道有多少偏執之人,道理是講不通的。”


    他不願意用刁民兩個字來形容治下的百姓,但不可否認,官府的政令,從來就沒有一帆風順地推行過。


    更何況,鬆江兩岸居住的可不僅僅是尋常百姓,還有鬆江府的富商豪紳,那些人才是最麻煩的。


    “就算我們不顧一切地下了遷移的命令,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做成的,而且,蘇鎮撫,你告訴我,他們遷移走了,要多久才能迴歸家園?”


    陸明陽正色道,“這鬆江江水一日不漲,難道他們就一日不能迴來?


    如果鬆江江水,一年都不漲,那又如何?”


    說到底,陸明陽並不相信蘇牧所說的事情。


    鬆江流淌了數千年了,鬆江府就從來沒有發過大水。


    僅憑蘇牧一個猜測就如此大動幹戈,他實在是難以接受。


    “陸大人說的也有道理。”


    吳一奇道,“鬆江府的河堤修的穩固,鬆江從來就沒有決過堤,咱們又派了那麽多人在四處巡查,就算陳友恭有這個想法,他也沒有機會來實施。


    就算他有機會實施,他也未必有這個本事能讓鬆江江水大漲。”


    吳一奇其實也不太相信陳友恭真的能讓鬆江決堤。


    他要是有那個本事,還用得著被太平司追得像是喪家之犬一般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蘇牧道,“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那自然是最好,萬一要是真的發生了呢?


    鬆江府百姓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


    “我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加強巡守。”


    陸明陽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也不知道陳友恭什麽時候會發起動作,總不能因為這個,我們就把整個鬆江府給搬走吧?


    我們也確實沒有那個本事。”


    “是啊,蘇鎮撫,你也不能給我們一個明確的時間,這種事,真的不能做啊。”


    吳一奇也是勸說道。


    遷移百姓不是一件小事,一旦事後沒有發生決堤之事,那朝廷問責下來,他們三個都承擔不起。


    “我意已決。”


    蘇牧緩緩地道,“你們如果不同意,這件事,我太平司來做。”


    “這怎麽可能呢?”


    陸明陽道。


    治理百姓是鬆江府地方官府的事情,於情於理,這都是他陸明陽的責任。


    如果任由太平司把百姓遷移走,他這個知府也是幹到頭了。


    “絕對不行!”


    陸明陽咬牙道。


    眼見蘇牧和陸明陽要頂起來了,吳一奇連忙當起了和事佬。


    “蘇鎮撫,要不咱們再等等?再等兩日,如果鬆江的河水上漲,我們就同意你的方案。”


    吳一奇說道。


    “不行,等河水上漲再遷移就來不及了。”


    蘇牧決絕地道,“必須立刻行動。”


    “蘇鎮撫,你這是在為難我們兩個啊。”


    陸明陽道,“除非我這個鬆江府知府不當了,否則我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胡作妄為!”


    “蘇鎮撫,這次請恕我不能站在你這邊了。”


    吳一奇猶豫了一下,也是挪動腳步,和陸明陽站在了一起。


    “我們已經做了能做的事情,遷移百姓這種事,真的不能輕易做出決定啊。”


    吳一奇道。


    蘇牧看著兩人,表情異常地平靜。


    “你們沒有經曆過大災之後人吃人的場景,你們不知道天威的可怕。”


    蘇牧緩緩地說道,“就算真元境強者,在天威麵前也不值一提。


    如果你們執意要反對,那麽——”


    他眼中閃過一道精芒,慢慢地抽出了驚雷刀。


    “鬆江府知府陸明陽,鬆江府監察司四品監察使吳一奇,涉險勾結淨土教妖人,太平司,依律將人拿下。”


    蘇牧看著兩人,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可以反抗,反抗者,殺無赦。”


    “蘇牧,你瘋了!”


    陸明陽氣得滿臉漲紅,臉皮不斷抽動著,大怒道。


    “蘇鎮撫,你冷靜一下,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吳一奇伸出雙手,勸說道。


    “解決不了問題,但是可以解決產生問題的人。”


    蘇牧道,“從現在開始,鬆江府進入戰時狀態,太平司會接管城中一切。


    你們兩位,就去太平司衙門待著吧。


    事後若證明一切都是我蘇牧的妄想,我蘇牧,會自領責罰。”


    “蘇鎮撫,這不是小事,就算太平司,到時候也護不住你的,你這個太平司鎮撫使可就再也當不了了。”


    吳一奇道。


    就算蘇牧是當世天驕,也不能無視朝廷規矩啊。


    太平司那些侯爺,也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如果人人都像蘇牧這樣,仗著自己的天賦就胡作妄為,那大玄還得亂套了?


    哪怕隻是做給世人看,事後太平司也絕對會重罰蘇牧的。


    “我說了,一切後果,我蘇牧自己承擔。”


    蘇牧道。


    “你們是自己走,還是我來幫你們?”


    他緩緩地抬起手臂,驚雷刀的刀鋒指向兩人。


    陸明陽和吳一奇對視一眼。


    陸明陽隻是個文弱書生,當然沒有跟蘇牧交手的資格。


    吳一奇倒是真元境武者,不過交手的話,他也沒有把握能打得過蘇牧。


    最主要的是,真的沒有動手的必要啊。


    “唉!”


    陸明陽長長歎了口氣,“這件事僅憑太平司是做不到的。


    算了,我欠你的,大不了,我這個鬆江府知府不做了!”


    “陸大人,你——”


    吳一奇皺眉道。


    陸明陽這種讀書人不是骨頭死硬嗎?不是寧死也要堅持自己的觀點嗎?


    現在怎麽蘇牧一舉刀你就屈服了?


    我可是站你的啊,你這麽改主意了,豈不是把我架在了火上?


    “吳監察使,你要尊重自己的內心,該怎麽做怎麽做,不用顧及我。”


    陸明陽一臉認真地說道,“當年出使妖庭,我欠了蘇鎮撫的人情,今日便還給他吧。”


    “你們都做了,我這個監察司監察司難道還能置身事外不成?”


    吳一奇苦笑道,“蘇鎮撫啊蘇鎮撫,我算是知道為什麽當初你非要讓我來鬆江府當四品監察使了。


    我們吳家算是被你坑死了。”


    他歎了口氣,“監察司監察百官,你們兩個這麽做,我不管,本身就是瀆職。


    既然如此,我還不如跟你們同流合汙,反正左右也是一身黑。”


    “鬆江府的百姓,一定會感謝你們兩個的。”


    蘇牧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手腕一抖,驚雷刀收迴鞘內。


    “感謝就不指望了,他們別戳著我們的脊梁骨罵我們就行了。”


    陸明陽歎息道,“為官一任,我本來想造福一方的,現在好了,別說萬民稱讚了,隻怕要被萬民唾罵了。”


    …………


    鬆江上遊。


    深山當中,竟然有人大興土木,在這裏建造了一個巨大的水庫。


    鬆江江水,被引入水庫之中,此刻已經不知道儲存了多少萬斤水。


    “從數年前起,我就已經在布置這裏。”


    陳友恭站在山頂,冷笑著說道,“為了避免讓人發現鬆江水流的變化,我甚至可以控製了儲水的速度。


    現在存儲的這些水,一旦全都放入鬆江之中,絕對能讓下流的水位瞬間暴漲數十米。


    到時候,鬆江府就會變成一片汪洋。


    哪怕蘇牧實力強大能僥幸逃生,鬆江府毀了,他也罪責難逃。”


    陳友恭一臉得意,本來這是他的最後一記後招,他自己也沒想到,蘇牧竟然真的把他逼到了這種程度。


    從太史天弼開始,他的計謀一個個都被蘇牧給破解了。


    這一次,他不相信蘇牧的運氣還能這麽好!


    “青蓮使,你說,蘇牧不會真的能擋住洪水吧?”


    一個手下心有餘悸地說道。


    隻有他們這些在鬆江府潛伏過的人才知道,蘇牧對他們有多大的壓迫力。


    蘇牧這個人,實在是有些邪門,以往種種手段,竟然都沒能將蘇牧怎麽樣。


    “絕無可能。”


    陳友恭自信地說道,“別說蘇牧了,就算是明夷侯張鬆濤沒走,他也擋不住這滔滔洪水。


    天威之力,豈是凡人能夠抵擋的?


    除非是傳說當中能興雲作雨,統禦四海的真龍,否則誰能阻止這滔天洪水?


    真龍在數萬年前就已經絕跡了,你們說,鬆江府還能跳出來一條?


    就算鬆江府真的能跳出來一條真龍,它又為什麽要幫蘇牧?”


    “可是我怎麽聽說,蘇牧好像有一個妖寵,似乎有化蛟的可能。”


    一個手下不放心地說道。


    “天下妖物,有化蛟可能的多了,別說隻是可能,就算真的化成了蛟龍,那跟真龍也有雲泥之別。”


    陳友恭不以為意地說道。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響起了尖銳的口哨聲。


    “哼,堂堂天下宗的真傳,當世天驕之一,非要去捧太平司的臭腳,既然你跟牛皮糖一樣甩不掉,那就給鬆江府陪葬吧。”


    陳友恭眼神中閃過一抹殺意。


    東方流雲帶著人一直在他背後追趕,他想盡辦法也沒能將對方徹底甩掉,這是又追上來了。


    不過沒有關係,他已經到了目的地。


    隻要炸開水庫,他用兩年時間蓄下來的水就會湧入鬆江之內。


    滔滔洪水便會瞬間向著下遊而去,到時候,東方流雲那些人也會被洪水裹挾進去,任他是當世天驕,也難免一死!


    “動手!”


    陳友恭沉聲喝道。


    一眾淨土教的教徒紛紛行動起來,他們點燃引線,看著火花迅速往前跑去。


    轟隆隆!


    片刻之後,轟鳴聲響起。


    那石頭堤壩上頓時出現了一道缺口。


    洪水湧出,很快將那個缺口衝開,然後仿佛一堵水牆一般,轟然落在鬆江的河道上。


    鬆江的河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然後流速陡增,奔流而去。


    陳友恭等人站在山巔,感受著山體都在劇烈震動,所有人臉色都有些發白。


    連陳友恭也是嚇得微微發抖,這就是天威啊。


    武者的坎水意境跟著滔天洪水一比,簡直是不堪一擊啊,鬆江府,完了。


    …………


    東方流雲聽到遠處傳來的轟鳴聲,緊接著,他就感到大地震蕩,他下意識地抬起頭。


    遠處,一條白線,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靠近過來。


    東方流雲白色的眼球上出現一道道漣漪,臉上瞬間沒有了一點血色。


    “逃!快逃!”


    東方流雲用盡力氣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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