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天有話要說,秦風其實不太想聽,因為聽了怕會有不小的麻煩,可對方既已開口,秦風隻能讓他講下去,放下了遞過去的珍寶,說道:“展公子請講,本將洗耳恭聽。”


    那幾箱財物在外人眼裏貴重非常,可展天幾乎不屑一顧,他不是清高,而是真不覺得稀奇,若是一定要說有什麽感覺的話,那隻有無盡痛苦的迴憶。


    展天曾經所擁有的何止幾箱財物的千倍,萬倍,可一朝失去,空留遺恨,心中的那股酸楚何人能夠明白,現在他想做的隻是奪迴失去的一切,深吸了一口氣,他臉色陡凝,目光灼灼的問道:“秦將軍,不知你打算何時北上?”


    秦風心中苦笑,他就知道展天的話會讓自己為難,當年李定國倒是北上了,結果沒多久就被打了迴來,歸根到底就是實力不濟,打下的土地卻是守不住,白白耗盡士氣和錢糧,所以秦風短時間內從未考慮過北上,北上等同於北伐,秦風的實力遠遠達不到北伐的程度。


    不當家做主不知柴米油鹽貴,展天這樣問說明他光複故土的心思迫切,卻不明白循序漸進,一張一弛的道理,正以為秦風天下無敵,每戰必勝了,根基都不穩談何北伐?


    秦風不知該怎麽和展天說,說多了對方也未必聽得進去,可拒絕的話怕是會鬧僵,秦風不怕鬧僵,可輕易得罪展天隻會得不償失,而能和展天達成默契的話,必能從中獲得極大的好處,這也就是為什麽秦風說展天隻要在蒙山軍中就是有功。


    而就在秦風琢磨著該怎麽開口時,羅明堂走了過來,他眼光毒辣,似乎也從展天身上看出了點端倪,主動躬身施了一禮,才緩緩問道:“展公子想要北上,不知有何具體的謀劃,今日大家集思廣益,隻要說的有道理,必將遵其行事。”


    吳中平也起身道:“北上光複大明江山,乃是吾輩之宏願,天下熱血男兒皆為之舍生忘死,隻是需知天時地利人和,若是時機不對,北上隻會功虧一簣,令人扼腕歎息。”


    二人一唱一和,羅明堂在試探展天的斤兩,隻當他是空談之輩,逼迫他知難而退,吳中平相對委婉一些,直接讚同了北上的必要性,卻是不提日程,隻說北上不可急切,需要準備充分,倒是給足了展天台階下。


    展天臉色變幻不定,他其實說完就覺得自己唐突了,先向羅明堂迴了一禮,又朝著吳中平點頭示意,然後才道:“在下剛才失口妄言,還請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秦風沒想到展天姿態放的如此之低,對他不禁產生了幾分好感,其他人也都暗自點頭,畢竟展天不同於他人,能把自己說的話收迴去,這份忍耐當真不簡單。


    展天眼中有惆悵,又有激憤,最終化作無奈道:“每個夜晚我都會想念故土,想念那裏熟悉的種種事物,現在卻是有家難迴,應該說已無家可迴。”說到這裏,他語氣豁然拔高了幾分,情緒略有失控道:“韃子不除,哪裏可為家?又哪裏可安心為家!”


    蕭明眼圈泛紅,勸慰道:“公子放心,韃子可滅,大明亦可興。”


    展天笑了笑,笑容中有期頤,更多的卻是淒苦,他抬眼朝在場眾人望去,忽然深深的彎下了腰,行了一個拜謝大禮,語氣真誠道:“各位大人,各位將軍,你們皆是當世英傑,展天卻是無才無能,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各位身上。”說完,毅然轉身大步走出了廳堂。


    蕭明歉意的向眾人招唿了一聲,隨即跟了上去。


    秦風望著展天離去的背影,等對方從視野中消失後,才心思複雜的把目光收迴,對著眼中滿是質詢之色的羅明堂等人道:“我也不知道展天的身份是什麽,可能讓錦衣衛千戶蕭明這般小心隨侍在旁的人,相信大家心裏應該都有底了吧。”


    展天離去,羅明堂說話再無忌諱,直接道:“這展天基本可以斷定是一個宗室子弟,而無論他是哪一脈,都值得我們去重視,大明皇室死的差不多了,僥幸活下來的也大多隱姓埋名,可天下心向大明的人還是不少,有一個宗室子弟在我軍中,好處要遠大於壞處。”


    秦風笑了一聲,問道:“老羅,你話裏說到的壞處是指什麽?”他自然明白壞處所在,隻是故意這樣問,暗中卻偷偷打量著吳中平,王五二人。


    羅明堂似乎恢複了以往的狡詐,詭笑著瞥了秦風一眼,語氣抑揚頓挫道:“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秦風又是一聲大笑,說道:“那我就不問了,最好這輩子也不知道。”


    吳中平也笑出了聲來,隻是笑容多少有點不自然道:“我和秦將軍一樣,也不想知道的太多,隻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羅明堂伸手指了下二人,笑罵道:“老夫若是真小人,你們兩個就是偽君子,大家半斤對八兩,怪不得可以湊到一起。”


    宋明輝一本正經的在旁插了一句:“恩師所言極是。”


    幾人相視一望,臉上皆有狹促的笑意,楊再興和王五反應慢了半拍,等到迴過神時,心中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壓抑,有憂慮,可當看到秦風他們輕鬆的樣子時,也漸漸為之釋懷,畢竟正如吳中平說的,隻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至於其它,不用去管,也無需在意。


    展天的存在原本在秦風心裏也是一個不小的心結,可羅明堂等人的態度讓他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大明皇權其實已經旁落,卻也沒有到名存實亡的地步,它還能成為一個象征,一個團結所有反清力量的象征,隻要大明皇權沒有徹底泯滅,滿清就坐不穩這個天下。


    因此,羅明堂才會說有一個宗室子弟給能蒙山軍帶來好處,吳中平當然明白這一點,他追隨晉王李定國多年,也是當初扶植永曆朝廷的堅定支持者之一。


    吳中平並非是單純的忠心於永曆皇帝,相信晉王李定國也是如此,但是他們至少要在表麵上忠誠於永曆,並不是像曹操那般挾天子以令諸侯,而是不得已而為之。


    唯有把永曆皇帝作為一麵旗幟,才有實力對抗滿清,不豎起這一麵大旗,川地,雲貴的明軍怎麽可能與大西軍一心,怕是不等清軍來伐,雙方就鬥了個兩敗俱傷,另外還有地主階層,甚至普通小民,他們對大西軍的印象還停留在賊寇的認識,朱姓明皇才是心中正主。


    所以就目前的形勢而言,有大明宗室坐鎮無疑是可以籠絡人心的,可在使用上麵就會產生弊端,天下隻有一個明主才能團結一心,如果蒙山軍在控製廣西之地後,突然扶植起了永曆皇帝外的另一個宗室,恐怕是隻有壞處。


    萬一展天這個宗室身份還要高於永曆,血脈更加的正統,那麻煩可就更大了,好在展天自己應該也清楚其中利害,這才一直不坦言身份。


    眾人其實都在暗自揣測,不經意間廳堂裏就安靜了下來,秦風卻沒有多做逗留,先一步走了出去,他也許才是真正不在意展天身份的人。


    不管是誰,都無法對他造成約束,在驅除韃虜之前,任何對他形成障礙的人都將被清除,別說是宗室,皇帝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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