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亂帶來的是死亡和傷痛,卻也能磨練人的韌性。


    桂林城的戰火剛剛落下,無數逃出城的百姓就紛紛迴歸,他們似乎一點不擔心戰火再燃,比起在荒郊野外困苦度日,城中至少能有一個溫暖的家。


    也許以後當戰火臨近時,百姓們會選擇再次出逃,等到塵埃落定,他們還是會迴到家中。


    來來迴迴,在惶恐中不斷做出選擇,似乎很是痛苦,可在戰亂中幸存下來的百姓們早就習以為常,他們知道怎麽活下去,也擅於活下去。


    短短幾日,桂林城又恢複了往日的生機,人們在奔波勞碌中尋求機遇,並非為了大富大貴,隻想要活的更好。


    而到了夜晚,百姓們在睡夢中享受著難得的清靜,而有些地方,黑夜帶來的隻是一天的開始,雖然沒有白天的熱鬧喧囂,卻多了絲竹管弦,狂曲醉歌。


    望月樓是城中最大的酒樓,同時也是文人墨客,書生學子交流心得,傾訴抱負之地,每到夜晚,這裏總少不得高談闊論,悲歡哀歎。


    一個書生模樣的醉鬼倚在望月樓的窗欞上,對著窗外高掛夜空的明月高聲吟道:“朝醉夜複醒,對月長天歌。一彎銀鉤似酒壺,嫦娥何不共我酌?”?他的儀態頗為狂放,隻可惜衣著實在寒酸,麵目也太過肮髒,不然還真有幾分才子狂生的模樣。


    大廳裏的夥計走到書生麵前,一臉鄙夷道:“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信不信把你打出去。”


    無論是誰開門做生意,都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有動手趕客的行為,夥計敢冒著影響望月樓聲譽的風險去趕那個書生,實在是忍耐到了極限。


    書生下午時分就來到了望月樓,他不點吃食隻要酒喝,而且隻喝最便宜的劣酒,這樣的客人自然無法給酒樓帶來收益。


    僅憑這些雖然惹人厭惡,卻也不至於讓夥計驅趕出門,實在是到了夜晚時,書生每喝一口酒必要大聲嚀上一句詩詞,不管詩詞好壞,必然影響到其他的客人,客人們無不怒目相視,夥計就算不出手,估計也會有人把書生扔出去。


    書生見到夥計過來趕人,手伸入懷中掏摸半晌,然後把幾枚銅板拍在桌上,大度地對夥計擺了擺手,醉眼朦朧道:“不用找了,下次多給我上幾壇好酒。”


    夥計一把抓住搖搖晃晃起身要走的書生,把幾枚銅錢狠狠摔到了他的臉上,罵道:“你這半天時間,一共喝了七斤燒刀子,這幾個銅板連零頭都不夠,還想喝好酒?喝尿還差不多!”


    書生喃喃道:“我......我沒錢......”他手一縮,也沒見怎麽用力,就輕鬆了擺脫了夥計的掌握,抬手抹了一把臉,眼中似乎多了分清澈。


    夥計又一次伸手抓住了書生的胳膊,大怒道:“沒錢?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了!”他一巴掌打向了書生,也沒管打沒打到,嘴裏已經叫囂道:“你也不打聽打聽,咱們望月樓是誰的產業,敢到咱們這兒來吃白食?”


    書生身體晃了一下,腳下輕浮倒退了一步,似乎被夥計的話給嚇到,卻很快又站的筆直,眼角瞥見了旁邊一桌上有隻散著熱氣的酒壺,想來裏麵還有美酒尚存,雙眼頓時一亮,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刹那間手中就多出了一個酒壺,仰麵飲下,滿臉的暢快之色。


    夥計氣憤不已,倒也有幾分眼力,看出那書生似乎不是個簡單人物,沒有妄自動手,而是招唿來了七八個同伴,才有膽氣喝道:“你還敢搶酒喝,今夜非打折你兩條腿不可!”


    書生把酒壺放下,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舌頭,一臉懵懂道:“誰說要打折我的腿?”


    夥計張了張嘴,卻未敢迴應,他從書生的問話中感受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而另一個身材高大的夥計渾不在意,厲聲道:“老子不僅要打折你的腿,還要斷了你的手!”


    書生輕‘哦’了一聲,隨即就聽一陣慘叫聲響起,隻見那個身材高大的夥計躺在了地上,四肢扭曲變形,骨頭顯然是斷了。


    望月樓的幾個夥計麵麵相窺,連地上哀嚎不止的同伴都忘了管,紛紛倒退了數步,再看書生時,臉上無不麵露驚駭之色。


    剛才短短一瞬間,眾人隻見書生揚起了手臂,好像來迴揮動了幾下,又隨意的抬了下腳,就輕而易舉廢掉了一人的四肢。


    書生一出手臉上就有悔意,他很少傷人,隻是剛才心中鬱氣難消,才會不由自主的發泄而出,從而有違心意的傷了那人的四肢。


    所幸隻是傷人,還可以挽迴過失。


    書生從懷中拿出了一隻小瓶,輕輕放在了桌上,說道:“這是千鈺膏,給傷者連續外敷十日,應該就可痊愈。”


    夥計們仍舊沒人敢動,可還是能夠感受到書生的善意,紛紛放鬆了下來。


    書生心中一歎,慢悠悠的朝外走去,來到門口時突然迴頭道:“望月樓過去是知府陸東陽的產業,現在陸東陽棄城而逃,生死不明,你們應該很快就要換一個新主人了,而在新主人到來之前,還是謹小慎微,安分守己的好。”


    夥計們過去經常借陸東陽之名狐假虎威,現在聽這麽一說不禁心虛萬分,而最為心虛的當屬一直未曾出麵的掌櫃,等到書生離去,他立刻吩咐關門歇業,自己則迴到賬房裏連夜排查賬目,以求沒有半點紕漏,隻為了等待新主人的到來。


    望月樓門口挑著的兩個燈籠被收了迴去,街麵上瞬間變得蒙矓起來,書生搖搖晃晃的緩步而行,似乎還未從酒醉中完全蘇醒過來,等走到拐角時,突然有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書生抬頭望去,嘿然一笑道:“哪裏來的鏡子?”他把攔路的人說成鏡子,並非完全是酒醉胡言,隻因那人和他有七八分相似,見到了就如在照鏡子一般。


    攔路的人和書生樣貌神似,身材相仿,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對兄弟,實際上他們也確實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書生乃是兄長,名叫慕容軒,另一人則叫慕容寒。


    慕容寒皺眉道:“大哥,你又喝酒了。”他語氣帶著責備,仿佛喝酒是極大的罪過。


    慕容軒仿佛又成了醉鬼,瘋癲般的哈哈大笑,笑的太急肚子忍不住一抽,竟是低頭嘔吐了起來,邊吐邊說道:“人生無酒,豈不是太過無趣。”


    慕容寒也不嫌肮髒,掏出袖中的絹帕抹幹淨了哥哥的臉,歎聲道:“喝酒也就罷了,可如果為了心傷而喝酒,才是真的無趣。”


    慕容軒聞言麵色一變,用力推開了弟弟的手道:“我樂意!你管我為何喝酒!”


    慕容寒搖了搖頭,說道:“你真想喝酒的話,小弟可以陪你喝。”


    慕容軒一聽喝酒頓時來了精神,大笑道:“這才像我弟弟嘛!來來來,我們這就去找酒喝,今夜非把你灌醉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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