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尼爾森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拖著喬唯歡向木屋走時,他後方不算太遙遠的距離,黑色的直升機正徐徐前進。


    前方的飛行員看見深山中晃動的亮色,大聲說:“公爵,下麵有光亮!”


    機艙裏的賀正驍同樣看見了,他挽起襯衫袖口,“找地方降落,其他人也是,別讓下麵的人發覺。”


    “是!”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一分一秒的流逝都會增加她的危機。


    不能確定這點光亮和她有沒有關係,隻有一半的幾率,但還是要賭……


    潮水般的直升機先後降落,機艙裏的人整齊躍下,聽著耳朵上掛著的通訊器裏的指示,齊齊向同一個方向靠攏,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成了紛雜的窸窸窣窣。


    賀正驍沉穩地踏過地上的落葉,長指解開襯衫頂端的兩顆紐扣,深黑的眼眸在周圍掠過,隨後便定在樹林之中那座木屋凸起的房頂上。


    身側的人看他無聲地比了個手勢,迅捷地向前,撥開雜亂的草叢和枝葉,迴身壓低了聲音:“公爵,有座木屋,裏麵還有亮光,但不能確定夫人在不在裏麵。”


    不知道情況就不能隨便衝出去,萬一喬唯歡在,挾持她的人受驚之下用她做人質,可就不那麽好辦了。


    賀正驍凜冽的眸光在木屋外的土地上停頓片刻,眼底的夜色忽而湧動起來。


    門口有個東西,軟軟的堆在地上,看起來像塊布,和她去畫廊時戴著的圍巾相同,都是千鳥格。


    尼爾森在矮坡上看見喬唯歡的圍巾,才認定她在附近,把她拖到這裏便隨手丟了圍巾。


    現在,賀正驍同樣憑一條圍巾,確定她在裏麵。


    賀正驍不發一語地舒展手臂,從旁邊人的腰間抽走qiang,邁開筆直的長腿。


    木屋裏,尼爾森終於沒了耐性,他掐住喬唯歡的脖子,用力的收攏手指,刀尖緊貼喬唯歡的臉。


    “聽著,你最好快點告訴我密碼,否則我現在就會——”


    後方一聲qiang傳來,同時脊椎上傳來陣涼意,打斷了尼爾森的話。他拿刀的另一隻手摸摸後背,放開手時,上麵的暗色讓他愣了下。


    喬唯歡什麽都沒反應過來,掐著她的力道便鬆開。她趴在地上大力的咳嗽,聽見尼爾森驚恐的喊出聲,那聲音又戛然而止,像是被誰硬生生的掐斷。


    尼爾森的身軀轟然倒地,他的同伴跑過去,半路又是一聲qiang響,這人捂著大腿上的傷口跪到地上,後知後覺的慘叫起來。


    喬唯歡驚魂未定的抬起眼,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人影,迅速的湧進木屋,有條不紊的控製住還在喊叫的男人,還有人去確定尼爾森是不是活著。


    “重傷一個,另外一個腿上中qiang!”


    “快通知其他人!”


    ……


    腳步聲和大片搖擺的光亮當中,喬唯歡聽見頭頂傳來詢問聲:“夫人有沒有事?”


    她被小心翼翼的扶起來,輕喘著氣說:“沒事,你們是——”


    後半截話沒有問出來,對方身上的製/服已經告訴她答案了。


    是警察,但不是一般的警察。


    總之是還好,她等來了又一個偶然。


    喬唯歡徹底的放鬆下來,劫後餘生的強烈衝擊,讓她沒由來的眼底發酸。她狠狠地閉了下眼睛,逼退眼底的熱流,看著警察劃開她腿上的膠帶:“我女兒還在醫院,你們能不能……”


    “她沒事。”


    遍地嘈雜中,低沉的男聲飄然而至,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裏。明明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所有的慌亂,不疾不徐,又很真切。


    方正的門框之外,喬唯歡看見修長而偉岸的身影,彎月的冷光徐徐飄落在他灰白的鬢發上。


    賀正驍緩慢地彎下腰,撿起她的圍巾。


    “出去。”


    木屋裏的警察們愣了下,不解其意的對看幾眼,又看看地上的喬唯歡。


    好像是讓他們出去……


    盡管滿腹疑問,不過他們還是很快出去,扶著喬唯歡的警察也是。


    喬唯歡手腕還沒解開,沒了支撐,險些又倒迴地上,勉強才穩住身體,眼睜睜看警察們嘩啦啦地撤了。


    ……這是什麽意思?


    四周迅速的重迴寧靜,細碎的枝葉搖擺聲響,令人昏昏欲睡的安詳——如果能拋開空氣裏彌漫的鐵鏽味,確實還算安詳。


    賀正驍邁開長腿,緩步踏進木屋,偉岸的身型在地上拖出道筆直且開闊的影子。


    喬唯歡實在想不到,會是賀正驍救了她,但她現在沒有心情去想裏麵的彎彎繞繞,直接問他:“你說小包沒事,她現在在哪?是在醫院嗎?情況有好點嗎?”


    她變了不少。


    早些年沒有做媽媽的準備,後來懷孕了又流產,想做卻沒做成。


    現在喬小包四歲多,這些年血濃於水的相伴,讓她發生了很大改變。


    終於有了歸宿感,變得平和又柔軟。


    但骨子裏仍然沒變。


    碰到這種事,還是會倔起來,看她身上的傷就知道,全是死扛的後果。


    慘不忍睹的臉色,碎發貼在潮濕的脖頸上,一路蜿蜒向下,路過還在滲血的傷口,和泛紫的掐痕,躲藏進濕漉漉的毛衣裏。


    ……怎麽就這麽倔?


    喬唯歡不知道賀正驍在想什麽,她現在很急,不過還是盡量放輕聲音說:“賀正驍,我很擔心,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小包怎麽樣了?”


    賀正驍緩緩半跪在地,慢條斯理地摘掉手套,“我的孩子,我會騙你?”


    ……他是沒有騙過她。


    喬唯歡這次是真的放下心,才有時間去打量賀正驍。然而晦澀的月光沒有眷顧到這裏,她隻能瞧見一點輪廓。


    因為看不清,他目光裏的壓迫感便愈發的清晰,而且侵略性十足。


    “……謝謝。”喬唯歡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起來,反應慢半拍的舔了下嘴唇,試探的抬起手,“你能幫我解開嗎?”


    總覺得氣氛不對,這種被全頭全尾的籠罩的感覺……


    “理由。”


    賀正驍抬起手,略微有些粗糲的拇指按在她脖頸的傷口上,讓那隻黑色的蝴蝶顫了顫,“為什麽解開。”


    哪來的為什麽??


    喬唯歡有點疼的吸了口冷氣,邊躲邊推他:“別碰,疼。”


    賀正驍轉而按住她的後腦,讓她避無可避,“你還知道疼,嗯?不是要走,怎麽還留在這裏?”


    ……這是在衝她發脾氣?


    這種事她碰上了,還讓他興師動眾了一次,這鍋不想背也要背,可是她想嗎?!


    喬唯歡閉上眼做了次深唿吸,壓低了聲音說:“我是要走,沒有這件事我天亮就會迴去……不是,你放開我,我現在就可以帶小包迴去。”


    濃重的昏暗中,喬唯歡聽見賀正驍喜怒莫測的一聲:“迴去?”


    隨後便感覺他低下頭,渾厚的男人氣息撲麵而來,寒涼的嘴唇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傷口上。


    一瞬間,那種微妙的感覺,讓喬唯歡怔住了。


    好像是察覺到她在發愣,賀正驍低笑出聲,她依稀看見,他唇角的弧度透出來的彬彬風度。


    事實是她沒看見,隻能感覺到他繞開了傷口,在以鼻峰摩挲她的脖頸,沉啞的嗓音裏,透出濃濃的優雅的兇險。


    “你迴不去。”


    “……不是,我們上次說的很清楚了。”喬唯歡被耳畔縈繞的低冷嗓音驚迴神,不可抑製的打了個顫,偏頭躲開他的氣息和溫度,“都過去了賀正驍,你不能再這樣。”


    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倒貼貨。


    那些溫度侵蝕她的每一寸皮膚,漸漸撥動她的神經,讓她不由自主的戰栗。


    還是現在這種情況下!


    ……沒出息。


    喬唯歡罵了自己一句,忽而感覺到,賀正驍的長指捏住她的小腿,又慢慢地向下。


    “把我的孩子藏了五年,你說過去就過去,喬唯歡,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


    喬唯歡沒怎麽聽明白,心弦卻無意識的繃緊了。


    很快,腳腕上撕心裂肺的疼讓她忘了這些,短促的喊出聲:“啊!”


    賀正驍長指微頓,在她渾身發顫的瞬間攬住她的細腰,握著她腳腕的力道鬆開兩分,細致地按了幾下。聽見她唿吸明顯變重,低緩的開口:“忍住了。”


    喬唯歡還沒來得及問他忍什麽,腳腕上便“哢嚓”一聲,疼得她眼前發黑,腦袋裏一片空白,連喊叫都發不出來了。


    “這就受不住了,嗯?”


    賀正驍單臂撐起她的脊背,讓全身虛軟的她坐起來,“接下來還有的受,你做好心理準備,想個辦法讓自己舒服點。”


    剛才的疼痛還沒有徹底散開,他的身軀便強硬地壓下,嘴唇被吻住。


    唇齒相碰,舌尖糾纏,是連唿吸都不允許的強悍的吻。


    事情的發展太出乎人意料,喬唯歡懵了片刻,壓根沒意識到大衣已經被解開,長裙也被撩起。


    等到疼痛逐漸緩解,她反應過來賀正驍在說什麽,不住地向後退,使勁的推他,稍微分開的空擋,急促的開口:“不是……”


    不過去的意思是要沒完?


    還是拿孩子當理由??


    喬唯歡不可置信,賀正驍是不想要孩子的,他從來不覺得孩子重要,現在這樣明顯是借口。


    她倒是猜得很對。


    卻沒想到,破開壁障的理由,從她踏上曼城土地的那一刻便出現了。


    “以後你沒有拒絕的餘地,就算你不用叉子,改用刀刃。”


    在她發愣的間隙,賀正驍抬高她的腿,“我給過你機會。”


    五年前,他灰白的鬢發,以及今天之前,都是他給的機會,也是他的心魔。


    將來不會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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