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踵而來的翻轉讓人應接不暇,此起彼伏的質疑聲,海浪一般席卷而來。


    “不是夏洛蒂夫人給的傭金,是他們搶劫別人拿來的??”


    “公爵夫人,這事怎麽迴事?為什麽人證會說他不知道誰是夏洛蒂?!”


    ……


    鋪天蓋地的聲浪裏,始終沒發聲的老議長,輕輕地咳了咳。


    大廳漸漸安靜,老議長看向光頭和黃毛,“你們現在的證詞,和剛剛不一致的理由是什麽?”


    黃毛悄然看了喬唯歡一眼,沒說話,仍舊是光頭迴答:“是她威脅我們,用qiang指著我的後腦勺,逼我們替她作偽證!當時在場的五個人都可以證明,還有幾個人也可以!”


    “是誰?”


    光頭看向斯科特和另外一個西裝男,兩個人虎軀一震,低下了頭。


    老議長瞥了眼紋絲不動的喬唯歡,嚴肅的問:“當時你們是否在場。”


    全場的目光都在他們身上,莫大的壓力讓斯科特和西裝男的頭更加低垂。


    “……是。”


    久久沒有出聲的喬唯歡,忽而抬起眼,“在問話的時候,為了讓人證說出真相,我讓我的護衛斯科特對地麵開qiang威懾他們。”


    喬唯歡猛然偏過頭,漆黑的目光沉甸甸地壓向光頭,“但是我沒有逼你們做偽證,是你們親口承認,受到夏洛蒂指使才搶劫行兇。如果你們沒有,當時為什麽要承認?”


    “你用qiang指著我們,為了活命誰敢拒絕?”


    光頭大聲喊道:“那種情況,我們除了聽你的話,還能有第二個選擇?!”


    “那又為什麽編造皮包裏的錢是傭金?!”


    “是你讓我們詳細的說清楚,我們根本不知道誰是夏洛蒂,隻能隨便編些東西讓你相信,不然我怎麽知道,下一qiang會不會打爆我的頭!”


    “你們——”


    “夠了!”


    從剛剛開始,一直沒有說話的lisi打斷了喬唯歡的話。她板起小臉,以一種靜默的眼神看著喬唯歡,“不要再說了。”


    喬唯歡倏地抿起嘴唇,扶著身後的椅子重重坐下,閉上了眼睛。


    的確是沒有再說的必要了。


    所有可用的證據都被推翻,人證全部反口,夏洛蒂的嫌疑被徹底洗清——她親手給洗清的。


    步步緊逼,以為能給夏洛蒂重擊,到頭來,竟然是斷絕了最大的可能性。


    當著女王和皇室的麵,殺人的成了被誣陷的無辜人士,她卻成了汙蔑皇室的罪人。


    喬唯歡抓住衣領,心口那裏有綿密的刺痛,一下一下的疼痛讓她唿吸困難。


    還有什麽辦法,能證明是夏洛蒂傷害了許鍾書他們?


    阿瑪莉婭在別人的引領下離開大廳,走到半路,她迴頭看了看。


    喬唯歡彎腰坐在椅子上,頭顱低垂,露出的小半張側臉,白得驚人。


    一萬句對不起,也什麽都不能彌補了。


    黃毛他們被帶走,踏出白金漢宮之後,他們會被送到警局,仔細審理他們犯的兩件案子,不過已經沒人去關心他們了。


    旁聽們有條不紊的邁出大廳,還在不停的低聲議論。


    “公爵夫人這麽做,真的是因為記恨夏洛蒂不肯幫她?”


    “你覺得會這麽簡單?德姆維爾家族和我們的關係一向……你應該能明白。”


    “你的意思是……”


    “聽說前幾天,公爵……”


    紛紛的猜測漸行漸遠,老議長對lisi行了個禮,看看還沒有走的夏洛蒂和喬唯歡,沒說什麽便離開了。


    不管真相到底是什麽,這場近幾年來最轟動又隱秘的審訊,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的事,可不是她這個議長可以管的。


    夏洛蒂輕輕拍掉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衝lisi點點頭之後也走了。等到喬唯歡迴過神來,廳裏隻剩下她和lisi,以及斯科特和西裝男。


    “蝴蝶。”lisi緩慢地起身,小聲歎了口氣,“今天的事,沒有任何人會追究。”


    喬唯歡扯動僵硬的嘴角,啞著嗓子問她:“你也不相信我對嗎?”


    汙蔑皇室,還是當著女王的麵,罪名可大可小。可lisi這麽說,就說明她也認為夏洛蒂無罪,而是喬唯歡無中生有。


    lisi彎下腰,小手放在她冰涼的手背上,“我們是朋友,但我也是夏洛蒂的朋友。”


    喬唯歡慘然一笑,那笑聲又在半路戛然而止,有氣無力地消散了。


    她望著lisi嬌小的背影想,連lisi也不會再信她。


    唯一一個可能會相信她的人,徹底的失望了。


    這場天衣無縫的大陰謀,她再也沒有扯破的可能。


    ——你的保護在我眼裏不值一提,你也永遠鬥不過我。


    好像真的鬥不過,那接下來就會出現第四個意外,第五個、第六個……


    喬唯歡猛地站起身,泛紅的眼睛盯住大門,額角的青筋怵目驚心地跳著,仿佛隨時有可能崩斷。


    眼看喬唯歡跑出大廳,西裝男大步跟上,斯科特卻抬臂攔了一下。


    “我去追!”


    話音未落,斯科特抬腳就跑,邊跑邊吼:“夫人情緒不對,可能會做激進的事,快通知外麵的人還有忠爺和先生!”


    西裝男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摸出兜裏的手機開始打電話。


    冗長的走廊盡頭,高挑的細影遙遙可見。


    喬唯歡喘著氣,踉蹌著扶住牆壁。


    “夏洛蒂!”


    夏洛蒂腳步頓住,徐徐迴身。


    喬唯歡慢慢地過去,一字一頓,“不管用任何辦法,我都不會讓你繼續下去。”


    夏洛蒂稍微的挑起眉,“堅持到現在,沒有任何人會再相信你,還有必要繼續嗎?”


    “有!”


    喬唯歡冷笑出聲,“我會和你不死不休,用我所有的能力,讓你再也沒辦法傷害我身邊的人!”


    “可惜你的覺悟有些晚了。”


    夏洛蒂環起雙臂,她半張冰冷的臉孔被日光眷顧,精致完美得如同繆斯神像。另外半張,卻深深地隱藏進長廊的幽暗當中,深邃的輪廓森然可怖。


    “許夫人好像是在德國?聽說那裏前幾天發生了一起電梯事故,死亡名單裏,有一位英籍女性。”


    喬唯歡瞳孔猛縮,一瞬間忘記了唿吸。


    肺腑正被熊熊烈火灼燒,燒得她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夏洛蒂!!”


    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被燃燒殆盡。


    喬唯歡掀開外套,右手碰上大腿外側,幹脆利落地解開搭扣,摸上格洛克的qinag柄。


    “讓人失去行動的能力,除了剝離她的力量,還有一種辦法!”


    喬唯歡眼仁上一點凜冽的碎光翻滾浮沉,漸漸被濃鬱的黑色吞沒。


    她將格洛克的洞口對準夏洛蒂,打開保險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隻要一顆子彈,一切就能結束。


    既然鬥不過,那就一起死,一了百了!


    然而發顫的指尖碰上扳機,最後卻石化般停住。


    喬唯歡長長的唿出口氣,壓製住胸腔裏久違露麵的戾氣,重重地垂下手臂,“我不是你。”


    人命不是草芥,沒人有資格剝奪別人活命的權力,就算她再怎麽恨夏洛蒂,也不該用這種方式解決,更不想給夏洛蒂陪葬。


    “可你會開qiang。”


    夏洛蒂勾動唇角,玻璃珠般的眼睛輕微地眯起,用細長的食指點上肩膀,“你會打在這裏,還會有證人證明,是你開qiang。”


    ……什麽意思?


    身後有沉重的腳步聲靠近,斯科特低沉的嗓音,在長廊上幽幽響起,“夫人。”


    白金漢宮、格洛克、受傷……


    不知來由的寒意,從腳底一路躥升到頭皮。脊背上的冷汗悄然滲出,迅速打濕了貼身的衣料。喬唯歡直覺地抬起手臂,手肘狠狠地向後一撞。


    然而麵對身經百戰的斯科特,喬唯歡的攻擊,形同虛設。他輕鬆地格開喬唯歡的手臂,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肩膀撞向牆壁。


    ……斯科特居然和夏洛蒂是一起的?!


    喬唯歡根本來不及思考,根本是下意識的抬起腿,同時鬆開手指,企圖放棄手裏的格洛克。


    斯科特卻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在她完全鬆手之前,讓她牢牢地握住qiang柄。


    “我愧對先生,也愧對您,但我是為了德姆維爾家族考慮。至於欠了夫人和先生的,我和其他人,都會還給你們。”


    人能勝天,卻會輸在同類的手裏。


    打從喬唯歡踏進白金漢宮,她便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沼裏。或者在更早的時候,她已經踏上絕路。


    在白金漢宮之外,跟在喬唯歡身邊的西裝男們,收到裏麵同伴傳來的消息,有點不明所以。


    “夫人情緒不對,激進的事?什麽情況??”


    “不知道,先進去吧,夫人安全第一。”


    “行吧。”


    剛要進去,冷不防聽見一聲qiang響,讓他們的腳步倏地僵住。


    那聲轟鳴響徹了恢弘而古老的白金漢宮,穿透明淨的玻璃窗,幽幽迴蕩在所有人的耳畔。


    正在向溫莎堡走去的lisi動了動耳朵,連同旁邊的秘書一起,震驚的迴過頭。


    白金漢宮之外,堪堪停下的車裏,忠叔愕然的睜大眼睛,“少爺,好像有人在白金漢宮開qiang!”


    這是出了大事了!


    誰這麽有膽子,竟然在白金漢宮開qiang?!


    車後座裏,賀正驍深黑的眼眸定格在入口。


    高大挺拔的衛兵們,迅猛地衝進白金漢宮,身上的紅色禁衛軍服飾連成一片,肅穆得如同奔騰的江流。


    幾個西裝男隨著衛兵們進去,就像水麵上的浮萍一般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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