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舊的頂燈光色融融,琳琅的小玩意爭奇鬥豔,喬唯歡進了店鋪,立刻被滿室的繽紛繚亂晃花了眼。


    老板是鬢發蒼蒼的老先生,看喬唯歡有點沒主意,和藹的問她:“你需要什麽?”


    “我想選一份禮物,送給……”喬唯歡把雨傘立在門邊,摸了下發熱的耳朵,“我先生。”


    老先生笑嗬嗬的指了個方向,“也許你可以在那兒看見,你先生會喜歡的禮物。”


    喬唯歡背過身,長舒出口氣,在老先生指的那小塊區域梭巡起來。


    在一起這麽長時間,現在婚都結了,她還沒送過賀正驍什麽東西。


    不過想一想,賀正驍平時不戴亂七八糟,頂多戴塊手表。那東西莊園裏有滿滿一櫃,每塊表都低調奢侈的不像話,很符合賀正驍的身份和性格。她送個戴不出手的,反而顯得多餘了。


    那項鏈或者對戒?感覺哪裏很奇怪……


    喬唯歡覺著自己這趟可能是白來,她摸摸鼻尖,正要和老先生告辭,忽而眼光頓住。


    老先生可能比較隨性,東西都是不分類別角度的隨便亂擺。兩枚袖扣靜靜地摻雜在形狀各異的小玩意中,金屬的顏色古典溫潤,中心鑲嵌著冷冽純淨的坦桑石,不聲不響的含蓄的優雅。


    喬唯歡拿起那對袖扣,轉頭衝老先生笑了下。


    老先生細心的打包,付賬之後,喬唯歡撐起黑色大傘,離開店鋪。


    心情美妙的好處就是,潮濕黏膩的空氣也不是那麽煩人了。喬唯歡拎著精美的小盒子,腳步輕快的向餐廳走,冷不防聽見驚唿。


    寬闊筆直的馬路上沒有幾輛車,小心緩慢的平穩行駛。兩側的小路有遊人三兩隻,此刻被那聲不高不低的驚唿吸引,好奇的看過去。


    馬路正中心,紅色的保時捷在陰雨綿綿的街道上醒目萬分。它原本在交通崗停的好好的,突然引擎轟鳴,飛一樣闖過紅燈,嚇得堪堪邁上斑馬線的行人紛紛後退。


    那輛車瘋了般橫衝直撞,在雨天裏用難以想象的高速,眨眼間從街道的另一端躥了過來,筆直的朝正在過馬路的喬唯歡去了!


    喬唯歡蹙起眉,烏黑的眸光精準的穿過擋風玻璃,落在開車人的臉上。


    薇薇安眼眶通紅的握緊方向盤,手指抖得不成樣子。


    眼看喬唯歡不閃不避,甚至停下腳,薇薇安眼前驀地模糊起來。


    口口聲聲說不是奔著許家迴來,騙子!


    幹脆撞上去,就這麽拉著她一起……


    薇薇安咬住牙根,腳下的油門越踩越狠。


    車窗外的尖叫和大喊遙遙傳來,薇薇安頭腦裏一片空白,眼睜睜看喬唯歡沉靜的眉目越來越近,她徒然爆出聲哽咽,死死的踩下了刹車。


    幾乎是在同時,右側的黑色小車“咣當”一聲撞過來,把薇薇安的車橫向衝到了道邊的路燈那才停下。


    綿長刺耳的刹車聲後,薇薇安還沒衝巨大的衝擊裏迴過神,左邊隱隱變形的車門已然被打開。她頭暈目眩的被拽下去,兩手被扭到身後。


    喬唯歡看了眼被踉踉蹌蹌的帶著走的薇薇安,那頭漂亮的卷發被打濕,黯淡無光的貼在臉頰,讓張揚的小臉狼狽起來。


    西裝男低聲問喬唯歡:“夫人,怎麽辦?”


    喬唯歡傾斜過雨傘,輕柔的水珠沿著傘沿“滴答”落地,“放了她。”


    薇薇安的蠢,有點不知善惡的意思。她的底線和價值觀,和喬唯歡南轅北轍,但到底是沒有殺人的勇氣。


    喬唯歡轉身就走,西裝男猶豫了下,鬆開薇薇安,結果這女人歪了兩下身子,站穩之後便朝喬唯歡撲過去。


    “塞西爾,你不能走!”


    薇薇安剛撲出去半米,被眼疾手快的西裝男重新按住肩膀,膝蓋重重的砸到地上。


    地上四濺的雨水中,薇薇安仰起頭,聲嘶力竭的衝喬唯歡的背影吼:“我家的公司被封了,我媽現在在警/局,他們說她不可能再出來!”


    喬唯歡腳步一頓,半垂的長睫輕輕抖了下。


    “你個賤/貨,不是說不會對我家下手?你現在什麽都有,把我們搞成這樣,你開心了是不是?!當初要離開許家的是你,後來綁走你的是阿什,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做錯什麽了我,我媽又把你怎麽了……”


    餐廳裏的傅明朗瞧見剛才那一幕,差點魂飛魄散。他飛快的從椅子上彈起來,三兩步衝出餐廳,頂著雨珠跑到喬唯歡旁邊,心有餘悸的問她:“姐,你沒事吧?”


    喬唯歡被傅明朗的聲音拉迴思緒,帶著傅明朗迴到餐廳。


    接下來的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恰好這個天氣不適合出去逛,喬唯歡和兩個人說了聲,提前迴了莊園。


    喬唯歡去書房找賀正驍,不出意外的,他在看書。


    聽見腳步聲,賀正驍翻過書頁,眼眸未抬,低緩的問她:“馬克思經濟宿命論的核心?”


    喬唯歡沒忍住,笑出了聲,“從極端宿命論來的,沒記錯的話,斯多嘎學派?”


    她好奇的彎下腰,從書和桌麵的縫隙當中瞥見封麵顏色,是本唯物哲學書。


    “你倒是閑。”喬唯歡不由分說的,從賀正驍的長指間抽走書,塞進擠擠攘攘的書櫃,“我碰見薇薇安了。”


    她前言不對後話的冒出這麽一句,賀正驍也沒什麽意外。他雙腿輕輕疊起,欣長的上身靠上椅背,深黑的眼眸停在她耳邊晃蕩的碎發上。


    “當時知道這件事,對我來說太難接受。接下來的一堆事弄得我沒時間去想,其實多少也是不願意想。不過今天看見薇薇安,她問我她做錯了什麽,我就在想……”


    喬唯歡摸著堅硬的書角,“弄成這樣,到底是誰做錯了?”


    上一輩的恩怨,毀掉了四個女人。事到如今,她和薇薇安不會對自己的親媽產生歸屬感,許夫人那個性格,不會接受自己大半輩子都活在戲弄裏,半瘋不瘋的喬媽——現在該叫她博尼絲——也算有了懲罰。


    糾纏了半輩子,到底是誰錯了?


    “歡歡。”


    喬唯歡迴過頭,賀正驍骨節分明的十指交叉,輕緩地放在身前。他看起來是難得的鬆散,骨子裏散發出的沉穩和強勢卻在周身繚繞,仍然能給她安定心神的力量。


    “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外人眼裏的對錯,於當事人來看往往不值一提。你要學會不帶任何個人情緒去看本質,沒有評價標準,隻有可行性的高低。”


    喬唯歡放鬆下肩膀,“受教了賀老師。”


    賀正驍胸中的溝壑簡直深不可測,她這輩子恐怕都不能全部探清。


    喬唯歡抬起腿,跨/坐到賀正驍的腿上,兩手環住他修長的頸,脫口而出一句:“我什麽時候能把你榨幹?”


    賀正驍眉尖輕微的動了動,眼底的夜幕上,有清淺的漣漪層疊散開。他抬手按住喬唯歡的背,將她按向自己,另一手的手肘撐住扶手,徐徐起身逼近,“這件事可行性很高,你可以試試。”


    這種一本正經的耍流氓,喬唯歡向來很難抵擋。


    閉上眼睛,主動貼上男人寒涼的嘴唇,交纏的氣息慢慢的濃稠炙熱。


    迷迷糊糊的時候,喬唯歡微微偏過頭,含糊的問他:“你的身體……”行不行?


    幸好喬唯歡沒有說出來,不然賀正驍會身體力行的告訴她行還是不行。


    緊要關頭,忠叔輕輕在外麵敲門,“少爺,少夫人,已經準備好了。”


    喬唯歡氣喘籲籲的被放開,半睜著眼睛被攬進胸膛裏,“……你讓忠叔準備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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