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唯歡挺直腰杆,眉目霎時間尖銳起來。


    “這樣不會影響兩國交往,但絕對會影響蒙德茲。兩國問題牽涉重大,對待對方交涉人的問題,我們需要表明態度。今年英國的大選從6月推遲到現在,如果英方在大選前換了交涉人,那麽萬一首相在今年卸任,我們就有可能麵臨對方第二次更換交涉人的情況,到時候絕對會對蒙德茲帶來不可估計的影響。”


    鴉雀無聲的大堂,瞬間變得針落可聞,比剛剛更加寂靜。


    在場的老人精們對喬唯歡露/骨的話毫無意外,然而他們是無法接話的。


    也就隻有身份特殊的喬唯歡,才敢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館長實在招架不住,手握成拳抵在嘴邊輕咳了聲,“夫人,我想——”


    喬唯歡壓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倏地將目光對準館長,繼續說:“的確,關於首相是否連任隻是猜測,但事關蒙德茲,我們就必須把所有的可能性考慮進去。”


    “但不能否認的事實是,首相可以順從民意更換,德姆維爾卻是終身貴族,現在我們和公爵合作順利,意味著今後也必然是長久的順利下去。如果和我們交涉的是下議院的人,就意味著將來會不斷的出現英方換人交涉的情況,而一旦英方的某個交涉人和我們意見不合,那蒙德茲就就會陷入僵局。”


    她頂著滿室沉睿的目光,一字一頓道:“縱觀我們和英國曆來的交往,意見不合導致的不盡人意的結果數不勝數,比如84年簽署的《聯合聲明》,如果不是撒切爾夫人和我們持相反意見,可能就會提前結束不公平租借,x島的迴歸時間就不會是97年!真實的例子擺在前麵,難道我們不應該慎重?”


    “蒙德茲不止是兩國的合作,它的意義是拓開一條新的經濟道路,這條路艱難又漫長,在運行的過程裏,我們應該避免所有不利的可能!”


    喬唯歡慷慨陳詞之後,滿室寂靜。


    她倒給自己打了個圓場,倏地斂了咄咄逼人的氣勢,謙虛的說:“我才疏學淺,大部分還是和公爵學到的,說得不對的地方冒犯到英國大使,還請您見諒。”


    ……誰不知道你還是在給總理話聽??


    條理清晰邏輯分明,中間還舉了個例子!


    x島是全國人的痛,說你不是有備而來,鬼信!


    會議結束之後,喬唯歡夾在人群裏退場。直到坐上自己的車,她頭痛欲裂地靠上座椅,長長的舒出口氣。


    同一時間,總理對開車的秘書說:“她今天就說了一句實話。”


    秘書從後視鏡裏,看見總理和藹的笑了下,“她說她的才學是在德姆維爾公爵那學的。”


    麵對敏感問題,有人字字斟酌,也有人什麽話都敢說,喬唯歡今天就是個敢說的人。


    然而後背上淋漓的冷汗,不受控製的向下滑,轉眼浸濕了裏麵薄薄的上衣,讓她像打了仗一樣疲倦。她半閉著眼睛摸出手機,上麵好幾通未接來電,喬唯歡揉著太陽穴,誰都沒迴。


    該說的其實已經說到位了,接下來就是等消息。消息也不會那麽快,幾天過去,風平浪靜。


    喬唯歡抽空和莫西臨簽了合同。


    看她白紙黑字寫下名字再遞過來,莫西臨看都不看的放下,“都出來了,吃了飯再迴去?”


    喬唯歡點了下頭,抬手對角落裏的侍者打手勢,對方立刻過來。


    吃了飯,莫西臨拉開椅子起身,“我送你?”


    喬唯歡戴上墨鏡,衝他笑了下,“不麻煩你個大忙人,而且我不迴家。”


    “去哪?”


    喬唯歡是打算去醫院,檢查檢查傷口,而且最近她偏頭痛犯得比較多,怕是有什麽毛病。然而莫西臨這麽問……


    看她動作微頓,莫西臨也像是反應過來,沒再說什麽。


    兩個人一同出了餐廳,去地下停車場,喬唯歡擺擺手,轉身去自己的車那邊,邊走邊低頭翻包找鑰匙。


    莫西臨的車停的比較近,他上了車,卻沒急著打火,眼眸很深的,透過車前窗看那道影子。


    他不知道,喬唯歡此時想著,這件事結束了,以後要避開他了。


    明裏暗裏的,莫西臨幫她的忙,她就用代言來還。雖說有友情價折扣,然而她的代言費從來不低,折完也該有個幾百萬。盡管用錢來衡量會很庸俗,可不用錢,其他的她還不起。


    恰好此時有其他人下到停車場,對方是從另外的電梯下來,迎麵衝喬唯歡過去。等喬唯歡摸到鑰匙,這人正好走到她對麵。


    差不多五、六米的距離,模糊的光線將對方的影子拖得很長,晦澀地延伸到她腳邊。


    喬唯歡低垂的視線裏看見那個影子,沒由來的心一跳,左側太陽穴徒然劇烈的疼起來。她手掌按住太陽穴,抬起眼,跟著唿吸在那瞬間停了,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指尖不受控製的麻木了!


    金發,異常英俊且尖銳的輪廓,下眼瞼猩紅的長線,慘白的皮膚仿佛是覆蓋在血肉上的一層白紙。


    他緩慢地拄著手杖朝她過來,唇角掛著他獨有的肆意的笑。


    耳畔徒然像是炸開道振聾發聵的巨響,一瞬間,就連背上的傷口也重新疼了起來!


    “阿什!!”


    喬唯歡腳步向後,右手下意識的去碰大腿,之後才想起來,國內不允許持/槍,她沒有帶格洛克迴國。


    壞了!


    ……


    倫敦,女王行宮。


    年老的女王坐在首位,滿臉平靜的,看不出絲毫異樣,哪怕下麵坐的全是下議院的人,她旁邊還有個首相。


    首相麵對烏泱泱的人群,抬手整了下襯衫領口。


    底下的人掃見首相的動作,從座位上起身,朝女王和首相低下頭,“陛下,閣下,時間已經到了。”


    首相無奈的說:“那麽可以開始議會了。”


    他偏過頭,禮貌地問女王:“公爵遲到了,我們沒有理由等他,對嗎陛下?”


    女王不發一語。


    王位上的她從來都不能表態,隻能聽別人說:“利特勳爵的案件,根據調查確實是德姆維爾公爵的護衛所為。從利特勳爵手臂上取出來的子/彈,與護衛的m9手/槍裏的子/彈型號一致,並且這名護衛被逮捕時,他手槍裏的彈/匣少了一顆子/彈。”


    “……可是這不能證明護衛是兇手。”說話的人從座位上起身,“那隻是一顆子/彈。”


    “那什麽才能證明是護衛開的槍?需要現場還原嗎?”首相攤開手,問那位工/黨的人:“或者找來一台時間機器,讓時間倒流,我們去現場看看?”


    四周起了低低的悶笑,因為首相開了個十分好笑的玩笑。


    工/黨的人漲紅了臉坐下,不安的瞄向門口。


    都這個時間了,公爵居然還沒有來??


    底下開始紛紛發表意見。


    “利特的案件引起了民眾的重視,現在很多民眾都在懷疑,貴族行使的能力是不是已經超出了他們該有的能力範圍,配/槍、開/槍的條件……這些引起了民眾的不適,我們大概要考慮安撫民眾情緒,避免上一次的示威遊行再次發生。”


    “沒錯,我建議對相關條例做出修改,才能不再引起民眾反彈。”


    “我讚同,並且提議其他方麵也要重新衡量。”


    說話的人看向首相,“首先該考慮的就是蒙德茲。”


    他離開座位,走到女王和首相眼皮底下,吸引了全場的目光,大聲說:“蒙德茲是商業合作,但現在已經夾雜了過多的政/治因素,已經不適合再由德姆維爾公爵和z國交涉,應該由下議院來接手!”


    說出來了!


    首相差點拍手,然而有人替他鼓了掌。


    三聲不輕不重的掌聲遙遙傳來,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聲源,竟然是在大門後的走廊上?


    平穩的腳步聲漸近,男人偉岸的身型一寸寸出現。他英挺的眉目隱帶笑意,周身的冷峻卻繚繞不散,唇邊的弧度意味難明的深沉。


    “說得很合理。”


    賀正驍長腿邁開,風度從這人身邊路過,夜一般的眼眸沒有把人看進去,卻逼得人生硬地別開視線。旋即他筆挺地停了腳步,對女王略微頷首,壓著情緒的女王立馬放鬆下來。


    賀正驍在第一排沉沉地坐下,修長的十指交叉,深眸抬起,眼光落在前麵尷尬的戳著的人身上,低緩地笑了聲。


    那道低沉的笑諱莫如深,誰也捉摸不透。


    這人硬著頭皮繼續說,越說氣勢越萎靡,搞得首相臉色很難看。


    好在今天的會議都是下議院的人,工/黨被不著痕跡的壓製住,賀正驍基本等於孤身一人。


    首相放寬心,聽下麵眾口一致地讚同下議院接手蒙德茲。


    賀正驍始終不發表任何意見,長腿爾雅地交疊,不聲不響,但存在感太強,弄得首相老看他。


    等到首相再去瞄賀正驍時,發現他慢條斯理地將袖口拉起,垂眸看了眼腕表。


    “我——”


    底下有人舉起手,正要開口,突然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首相的秘書喘著氣出現在門口,克製有禮地對裏麵的人彎下腰,跟著快步走到首相麵前,雙手遞過去一封信函。


    賀正驍眉尖輕微地動了下,深黑的眸光落在那封信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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