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喬唯歡在看見lisi的一瞬間,提起的心悄然落下。她正要過去,卻不由自主的停了腳,直覺的看了眼右側。


    近在咫尺的枝葉,錯綜複雜的交纏,顏色相同的墨綠色凝成厚重的樹牆,隔絕了她探視的目光。


    喬唯歡蹙起眉,腳步悄然向後,嘴唇微微張開:“有——”


    同一時間,喬唯歡身後的樹牆忽地晃動起來,慘白的長指從中破出,精準的向她探來,眨眼間掐住了她的脖頸!


    喉嚨被死死的扼住,喬唯歡就隻來得及發出這一聲短促的音節,跟著脖頸上的力道毫不留情地把她拖進了樹牆當中,急速向後!


    “夫人!”


    喬唯歡聽見西裝男暴吼了聲,可她根本發不出聲音。她徒勞的去抓密不透風的枝葉,然而抵不過拽她的巨大力氣,反倒把掌心擦出深淺不一的紅痕。


    劇烈的晃蕩和草葉撞擊的聲響裏,喬唯歡唿吸困難的抓住那條手臂,可那力氣壓根不是她能抵擋的。


    那些花樹枝葉不為她讓路,方才還柔軟的枝葉霎時間尖銳起來,喬唯歡為了保護眼睛闔上眼皮,那些枝葉刮破了她露在衣服外的皮膚,鮮嫩的血珠來不及滾落,便被彈跳的枝葉帶走。


    胸腔裏的心髒急速跳動,渾身又麻又冷,窒息感漸漸濃厚,喬唯歡狠狠的咬住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指甲深深的陷入掐住她脖頸的大手上。


    有那麽一瞬間,喬唯歡聽見這人沙啞古怪的笑了聲。


    感覺這人帶著她穿過樹牆,脖頸間的力道稍微鬆懈,潮濕的空氣爭前恐後的湧進,她深吸了口氣,“阿——”


    聽見紛遝的腳步聲從樹牆拐角傳來,這人再次扼住她的脖頸,鑽進了另一道樹牆裏!


    喬唯歡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她不知道被迫穿了多少道樹牆,起先還能聽見些西裝男焦急的喊聲,後來慢慢的,那些聲音越來越遙遠,直到周遭除了枝葉的窸窣、細小的蟲鳴和她快要破碎的唿吸聲,什麽都聽不見。


    長時間的窒息讓她全身發麻,舌尖早被咬破,痛感變得遲鈍。她身體裏的力氣逐漸流走,感覺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這人掐死。


    就在她的思維快要停下時,脖頸上的力道忽而鬆開。


    突如其來的輕鬆之後,喬唯歡感覺脊背撞上堅硬的牆壁。她睜開眼睛,渾噩的視線裏,無光的夜色底下,連個人影也看不見。


    跟著她的肩被扳過,兩個手腕被抓起扭到身後,陰冷的體溫貼上她的背,“想讓你身邊沒有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沒有起伏的語調在耳後悠悠蕩起,帶點森然的血腥氣,靠近她的耳畔:“這個見麵禮你喜歡嗎?”


    喬唯歡猛然止住唿吸,半低下去的頭倏地向後,狠狠的去撞身後的人。


    可惜這點反抗對這人來說,什麽都不是。他鬆開手,略微側身,眼看喬唯歡沒碰到人,身子順著自己的力道向後傾斜,他便抓住她的頭發,將她的臉緊緊的撞向牆壁。


    喬唯歡頭皮被扯疼的瞬間,下意識的抬手按住牆壁,險之又險的偏過頭,沒讓自己的鼻梁碎掉,半張臉上的鈍痛還是讓她控製不住的悶哼了聲。


    ……要死了。


    她對這種令人恐懼的預感並不陌生,然而還是第一次,覺得她不會有活下來的機會。


    這認知讓喬唯歡痛苦的咳出聲,張開的嘴裏滿是血鏽味。


    “咳……阿、什!”


    身後修長的身軀緊緊的將她壓在牆壁上,讓她半點動彈不得。


    “是我。”


    先是在眾目睽睽下離開,半路又悄然折返,瞞過所有人,藏身花園伺機而動。


    和他的紋身一樣,他就是條陰冷的毒蛇,不聲不響且緩慢的靠近,耐性十足準備充分,一旦找到機會,他尖銳的牙就會將人扯碎。


    而他的目標根本不是lisi。


    女人重重的喘著氣,被壓住的柔軟身體不斷起伏,阿什於黑暗中擴開唇角的笑意,猩紅的舌舔了下薄唇,不疾不徐的低下頭,鼻尖埋進她早就鬆散的長發,深深的嗅著。


    “塞西爾,你真香。”


    喬唯歡唿吸猛地窒住,無法形容那一刻湧出的恐懼。


    她聽見阿什喉嚨滾動的聲音,感覺他嘴唇落在她的脖頸上,以犬齒觸碰她的皮膚,而後深深的咬了下去。


    那冰冷的長指在也覆蓋上她的口鼻,隻要他再一用力,就能扭斷她的頸骨。


    就在阿什即將動手的一刻,他忽而長指一頓,敏銳的放開喬唯歡,飛快的向後跳開。


    “呯”的一聲槍響,驚起休憩的夜鳥,它們驚慌的衝上半空,用能夠夜視的眼睛,看黑暗中無聲的對峙。


    喬唯歡視野模糊的晃了下,黏膩的汗珠沿著額頭滾到鼻尖。她勉力抬著眼睛,還是看不見東西,隻能憑著剛才阿什發出的響動來判斷他的位置,將格洛克的槍/口對準看似虛無的漆黑。


    阿什要殺她。


    他不會手下留情,也沒片刻的猶豫。如果不是剛剛躲她的空隙,她借著黑暗的掩護,拔出腿上槍套裏別著的格洛克,現在她已經死了。


    現在四周除了他們,沒有第三個人。阿什想動手,那沒人能救她。


    想活下來,隻能她先動手!


    藏在雲後的月色不敢探出目光,遠處的火光照不到這裏,想幹什麽,全憑直覺。


    四周一片死寂,像是沒有活物。


    喬唯歡不敢大意,她放慢了唿吸,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生怕阿什聽出她的位置,搶了先機。


    忽而一道驚天的電光閃過,森冷的白色一瞬間將喬唯歡眼前的場景照得纖毫畢現——隻有樹牆,沒有人。


    壓根來不及細想,喬唯歡猛地轉身,在重新沉寂下來的黑暗裏,向身後開了第二槍。


    來自格洛克的巨大反衝讓她手腕發麻,喬唯歡穩住手腕,想都不想,果斷的轉身向著樹牆跑!


    那一下已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能得手最好,不能得手,接下來阿什就會動作!


    可腳底倒黴催的不知道絆到個什麽,膝蓋“哐當”砸到地上,喬唯歡心神巨震的爬起來,心跳飛快的繼續跑。


    隨後她左背上一疼,仿佛有尖銳的金屬穿透肌理、刺破骨骼,筆直的奔著心髒而去。


    喬唯歡的腦海裏,突然現出個場景。


    窩藏在黑暗裏的白色人影,緩慢的按下手杖某處的凸起,手杖無聲的從中斷開,其中一處斷口卻露出了銀色的尖。


    黑暗是他的遮擋,也是他的主場。他唇邊掛著肆意的笑靠近她,清晰的看她無頭蒼蠅般亂轉,在她以為能逃出生天的時候,優雅的將尖端刺進她的左背。


    喬唯歡咽下喉嚨裏翻湧的血氣,順著左背的壓力和莫大的痛楚半趴在地,同時顫著手舉起格洛克,狠力的扣下扳機。


    滾滾雷聲姍姍來遲,淹沒了夜色下的悲鳴。


    常年被雨水眷顧的倫敦,在這一刻敞開懷抱,親切地擁住圓潤的雨珠。


    白發蒼蒼的女王彎腰站在天文望遠鏡前,感歎了聲:“又下雨了。”


    旁邊,夏洛蒂難得一見的露出個溫和的笑,“也許上帝是想在明天給我們一個幹淨的天空。”


    她迴過頭,看單手放進褲袋裏的挺拔男人,“對嗎亞特?”


    賀正驍深邃的輪廓鍍了層沉沉的寒霜,不發一語的抬起手,長指按住跳動的眉心。


    片刻,他動作微頓,低沉的開口:“女王陛下,我可能需要先離開。”


    女王愣了下,她還從沒聽德姆維爾公爵提出過這種要求,寬和的擺了下手,“留了你這麽久,也該讓你迴去了。”


    賀正驍略點了下頭,“失禮了。”


    沒管夏洛蒂是留下還是走,賀正驍長腿邁開,眸底的深黑不停歇的湧動,低冷的問等在外麵的忠叔:“莊園有事?”


    忠叔:“發生了槍/擊,利特勳爵受傷。少夫人處理的很好,沒有讓這件事造成慌亂。”


    賀正驍長指解開頂端的紐扣,低聲應了。他從口袋拿出手機翻開屏幕,果不其然,上麵有未接。


    就在這時,忠叔裏懷的手機開始轟鳴,他接了電話,聽那端的人急促的說了幾句,跟著臉色猛然變了。


    “少爺。”


    忠叔捂住話筒,臉色沉沉的說:“利特勳爵醒了,她指認開槍的是我們的人,現在莊園裏議論紛紛,少夫人……”


    賀正驍腳步一頓,倏地合上手機屏幕,深眸凜冽的對上忠叔,低緩的口吻裏,帶了無形的肅殺。


    “她怎麽了?”


    “公主和巴奈特在花園裏始終沒有出來,莊園的通訊又被切斷,少夫人放心不下,親自帶了十個人進花園去找。剛剛他們不能聯絡我們,現在恢複通訊,我們的人來了消息,少夫人還沒有找到,但是……”


    忠叔嘴角發顫,還是如實稟告:“他們聽見了三聲槍響。”


    四周的空氣,倏地冷下去。


    賀正驍清晰的思維,短暫地凝滯了一瞬。


    他前所未有的皺起眉,半垂下的深刻眸光,落在左側心口的位置。


    這晚的雨來得又急又快,澆熄了猩紅的痕跡和灰暗的濃煙,卻有蠢動的心思和暗影,雨後春筍般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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