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正驍腳步微頓,半側過身,垂眸看她。


    喬唯歡:“……”


    她心跳的飛快,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去抓他的大衣,現在迴過神,整個人都不太好,就那麽僵硬的戳住了。


    “亞特?”


    喬唯歡聽著lisi柔美的女聲,手指反而收的更緊,把他厚重的外套抓住一片褶皺來。她舔了下幹澀的嘴唇,沙啞著嗓子問:“現在這種情況,你是要我怎麽辦?”


    賀正驍眸底的夜色不見起伏,嗓音低沉醇厚的:“歡歡,你想怎麽辦?”


    喬唯歡無法從男人的麵目上看見情緒,她抿起唇,一顆心漸漸的涼了下去。


    這種問題,他是要她怎麽答?


    lisi本來正彎著腰研究花瓶裏的梅花,聽見賀正驍的聲音,很快直起身,快步迴去,“你在喊我嗎?”


    恰好有穿著漢服的工作人員端著茶盤路過,lisi沒太注意,和低著頭的工作人員不輕不重的撞了下,腳跟絆腳尖的歪了歪身子,小小的發出聲驚唿。


    喬唯歡看見男人轉過身,外套的下擺從她手裏無聲的滑落。


    他長腿邁開,快而不亂的大步過去,修長的手指扶住lisi的肩,幫她穩住身子。


    lisi就靠在他懷裏,驚魂未定的唿出兩口氣,仰起精致絕倫的臉龐,笑起來的眼睛,像是會發光,“謝謝。”


    然後lisi踮起腳,在賀正驍英挺的側臉上,落下個輕柔的吻。


    賀正驍這個人,身邊見不到女人,從來不是因為沒有,而是他不想,那就沒有女人可以接近他。


    喬唯歡有清晰的認知,賀正驍看lisi,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但他對lisi是不同的,所以他會接受這個禮節性的吻。


    甚至他還低笑了聲,風度的扶起lisi。


    喬唯歡閉了下眼睛,抑製不住的胸腔起伏。她飛快的低下頭,輕聲和旁邊同樣尷尬的孟夫人說:“夫人,我可能要先迴去,其他夫人那裏,可能沒辦法打招唿……”


    話沒說完,她聽見lisi好奇的一聲:“薇薇安?”


    她風一樣拎著裙子過來,站到喬唯歡對麵,上上下下的看了半天,最後目光落在喬唯歡脖頸的蝴蝶上,恍然大悟的迴頭,看了眼賀正驍,“原來薇薇安就是‘蝴蝶’。”


    “你認錯人了。”喬唯歡別開眼睛,不去看那張漂亮到讓人窒息的臉,“我不是薇薇安。”


    低垂的視線裏突然跳進lisi的臉,喬唯歡條件反射的後退一步,“……?”


    “真的不是薇薇安。”lisi竟然露出個鬆口氣的表情,跟著她笑起來,臉頰上兩個梨渦甘甜香醇,熱情的伸出手,“你像傳聞中一樣漂亮……我是lisi,很高興認識你,‘蝴蝶’。”


    喬唯歡盯著那隻白淨的小手半天,緩慢的伸出手,和她的握住,“非常榮幸,公主。”


    lisi睜大一點眼睛,“亞特和你提到過我嗎?”


    喬唯歡僵了下,條件反射的抬頭。


    對麵,男人深沉如海的眼眸落在這邊,似乎是在看lisi,也像穿過lisi肩上那條金色的瀑布,落在她身上。


    再一次被錯認成薇薇安,這個沒關係,她就當自己不知道薇薇安是誰,打死不承認就好。可是沒人和她說過lisi是公主,她自己招供了。


    上次也是,她直接點出崔承川的身份,她怎麽這麽傻?


    賀正驍肯定一直存有疑惑,關於她知道太多,隻是沒有問過她而已……


    他為什麽不問?


    喬唯歡皺起眉,忽地感覺到手臂被lisi挽住,對方興致高昂的拉著她向茶會現場走,“大家都叫我lisi,你也可以叫我lisi。”


    她頓了頓,小小的迴頭,瞥了眼挺拔冷肅的男人,聲音壓得很低,卻擋不住她口氣裏的俏皮:“以及,從前我經常思考,亞特可能會娶了他的莊園,現在他有了夫人,他真幸運……”


    喬唯歡:“……”


    這個劇情不太對,她已經做了緊繃應對的準備,怎麽lisi不按套路出牌?她真的有看見lisi對賀正驍放的光了,現在這位公主腫麽又開始對她放光?


    還有,夫人?


    喬唯歡晃了神的功夫,人已經被lisi拉走。


    身後的腳步聲不疾不徐,沉穩的跟在後頭,一點沒有上來打擾的意思,好像在給她們女人說悄悄話的空間。


    這特麽都是什麽事?


    喬唯歡滿肚子問號,微妙尷尬的陪lisi在茶會現場逛起來。這位公主的好奇心相當旺盛,她可以對茶壺嘴的形狀驚歎半個小時,也能對花瓶上的紋路讚美半個小時,陪她走一圈,喬唯歡覺得快被綿延不絕的“漂亮”淹沒了。


    她有點疲倦的瞥了眼身後,男人依舊和她們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含蓄的強大氣場,不動聲色的隔絕了探視的目光。


    再一迴頭,lisi的腰彎的極低,整個人快要掉進裝飾水池裏。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遊曳的小鯉魚,還試探著伸手去碰,腳尖險之又險的踩著水池邊的黑色石磚,眼看就要掉下去。


    喬唯歡歎了口氣,拉住lisi的手,“公主,這樣很危險。”


    lisi對鯉魚有著莫名的執著,身型紋絲不動,反而更加的彎下腰,歡快的說:“它們在唿吸,有氣泡從水底浮上水麵……它們張開嘴了!”


    喬唯歡:“……”


    真的那麽好看??


    那魚也是個皮的,傲嬌的一甩尾巴,揚起的水花灑了lisi滿臉,她受驚似的閉了下眼睛,腳底終於打滑了。她倒吸了口冷氣,想著喬唯歡正拉著她,下意識的收迴手,很怕帶著喬唯歡摔倒。


    喬唯歡完全沒料到lisi會突然收手,愣了半秒,便聽見“嘩啦”一聲。


    lisi坐在淺淺的水池裏,金色的長發被打濕,睫毛濕漉漉的顫了兩下,抱著手臂打了個噴嚏。她跌的不遠,喬唯歡伸出手,想拉lisi起身,突然感覺一道冷沉的氣息從身旁擦過,讓她冷不丁的打了個顫。


    lisi我見猶憐的姿態,但凡是個人,便無法抗拒的憐惜,起碼喬唯歡不能。


    顯然,身為男人的賀正驍也不能。他大步邁開,筆挺的褲腳沒入淺水,滿身冷峻的彎腰,大手拉起lisi,低沉的問:“受傷了麽?”


    lisi軟綿綿的扶著他的手臂,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小聲說:“沒有……阿嚏!”


    喬唯歡全身僵硬的立在原地,看那男人英挺的眉目柔和下來,半攬著lisi的肩膀,緩步踏上石磚。


    路過她身邊的時候,男人平波無瀾的一句:“該迴去了。”


    因為怕lisi著涼嗎?


    喬唯歡抬手扶上小腹,輕聲說:“好。”


    踏出那座古樸的小樓,迎麵而來的,是深秋淒涼的細雨。


    忠叔等在外麵,見到他們出來,率先撐開黑色的大傘。


    賀正驍扶著lisi的肩,兩個人一同下了台階,邁進傘下。


    那傘說小不小,也就能容下兩個人,忠叔是在傘外的。


    也就是說,傘下沒有喬唯歡的位置。


    “……賀正驍。”


    喬唯歡頓住腳,手指蜷了起來。


    “我沒有故意鬆手。”


    賀正驍放慢腳步,沒有迴身,隻低緩的和忠叔說:“送她迴家。”


    忠叔看了眼自家少爺放在公主肩上的手,又看了眼他們身後靜默的喬唯歡,在心裏歎了口氣,隨後微微的彎下腰,“是。”


    他將傘遞給西裝男,自己又撐開另外一把大傘,快步迴到喬唯歡身前的台階那裏,“喬小姐,我送您迴去。”


    喬唯歡一眼不眨的看著前方,望著男人偉岸挺拔的背影,和他旁邊嬌小柔弱的白色,而後她仰起頭。


    陰霾的天幕似乎變成一張疏密有度的大網,森冷的銀河從大網的上方蜿蜒而過,毫不理會自己從網中遺漏的淒切雨珠,無情的向它該去的盡頭邁步。


    喬唯歡被滴落的涼意清醒了神智,她深深的唿出口氣,偏過頭,放輕了聲音說:“忠叔,我今天想迴公寓。”


    忠叔垂眉斂目的:“我送您。”


    “不用了。”


    喬唯歡從包裏摸出手機,聲音沉靜無比,“明朗,你來接我,我在……”


    她說著說著,驀地感覺小腹裏再一次疼起來。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更尖銳的痛楚,鑿開她的肺腑,直逼脆弱的心室。連著她心跳的頻率,一下一下的,猶如一柄開山利刃,想要戳穿她的胸膛。


    喬唯歡狠狠的閉上嘴,咽下快要湧出來的悶哼。忠叔看她臉色不對,剛要開口,被她的手勢打住了。


    “忠叔,我今天不想讓您送我,可以嗎?”


    ……


    傅明朗火速趕來,他到的時候,便看見站在院外的喬唯歡。


    她沒有打傘,借著老樹的枝葉來遮擋雨點,半垂著頭,茶色的長發上掛了層綿密的雨珠。


    霧氣朦朧,形單影隻。


    傅明朗跳下車,急急忙忙的從後備箱裏拿出雨傘,邊跑邊撐開,“姐!”


    喬唯歡晃了下身子,緩慢的抬起濃墨重彩的臉,臉色清白,眼眉烏黑,嘴唇上一點鮮豔的紅,是被她無意識咬出來的血色。


    傅明朗瞪大了眼睛,“姐,你怎麽了?!”


    “明朗……”喬唯歡緩緩的眨了下眼睛,渙散的眸子望著遠處黛色的山脈,氣若遊絲的說:“我肚子疼。”


    她扶著小腹,手指蜷了又蜷,卻再也沒多餘的力氣說話。眼前一黑,踉蹌的倒了下去。


    “姐?!”


    傅明朗大驚失色,一把丟開傘,飛快的抱住喬唯歡,最後打橫把她抱上車。他再一次火速上車,剛剛打火,聽見喬唯歡忍耐的哼聲,不由得低頭去看。


    喬唯歡蜷縮在副駕駛上,死死的咬著嘴唇。她艱難的抱著小腹,緊緊闔著的眼睫不停的發顫,“疼,送我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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