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十五,夜,子時。


    夜微涼,月色微亮,北風唿嘯而過,樹葉落地浮起,柔和的月光下,風聲,雨聲,腳步聲,每一種聲音都顯得那麽的詭異異常,偌大個承德今晚也顯得格外的安靜,家家戶戶熄燈關門足不外出,空蕩蕩的大街上也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因為據說今天是鬼節。


    盼君樓,位於城南,是承德境內最大的一家花樓,往往像花天酒地這樣的娛樂場所都匯聚了人世間最旺盛的陽氣,所以在整個安靜的承德境內,也隻有在盼君樓裏還依然保持著歡聲笑語,因為來這裏尋歡的人可不管今天是什麽日子,就算是真的有鬼怪降臨也無法阻止他們前來尋歡的腳步,來往賓客絡繹不絕,今夜的承德也隻有在盼君樓裏才能感受到一絲人間的氣息。


    一個身披青色鬥笠,手持青色短刀的男子出現在了月光之下,午夜,鬼節,青色鬥笠,青色短刀,空蕩蕩的大街,腳踩地麵沙沙聲響,在這樣安靜的夜色下,一步一步走來的腳步聲都那麽的恐怖異常。


    一人一刀,腳下步伐穩健,他急著去約會,但他並不著急,因為他知道他邀約的人一向都很不守時。


    盼君樓的掌事人許三娘一見門外來了客人,忙迎著笑臉走過去說道:“客官,快快裏麵請。”


    那青衣人壓了壓鬥笠沒有說話,而是徑直的走進了盼君樓。


    許三娘驚訝的看著這個青衣男子,自打盼君樓營業以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裝束如此古怪的客人。


    青衣人來到東南牆角一個很偏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一個人,一張桌,隻喝酒,不吃菜,他的鬥笠壓的很低,沒人能夠看清楚他的真實麵容,可他的雙眼卻把在座的每一位客人都看了一遍。


    這時,一個身著紅色衣服的女子款款走到他的身邊問道:“大爺,一個人喝酒不悶嗎?”


    青衣人沒有說話,拿起桌上的酒壺自顧自的倒上了一碗,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紅衣女子頗有耐心的坐在青衣人的身邊笑道:“難道這位大爺不想請小女子也喝上一杯嗎?”


    青衣人依然是無動於衷。


    紅衣女子輕輕的伸出玉手想要摘掉青衣人頭上的鬥笠,不料,青衣人突然出手一下就掐住了女子的脖子,然後冷冷的說出一個字:“滾。”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聲調卻是如此刺耳難聽,紅衣女子趕緊抓住青衣人的大手,柔若無骨的小手怎能抵得住青衣人的力道,隻見她臉色漲的緋紅,嘴裏含含糊糊的說道:“好……好…我滾。”


    這一桌上又剩下了青衣人一個人,周邊的客人也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子時,月光當頭,盼君樓裏的客人隻增不減,每一位走進來的客人都沒有逃過青衣人的眼睛,但是這些人中沒有他想要找的人。


    正在青衣人看著大門裏走進來的客人時,他的身邊不知不覺的突然坐下一個人來。


    “鬼傑,你來的好早。”


    鬼傑迴過頭稍一愣神,“繁星,你又來晚了。”


    “早與晚又當如何?”


    “我不喜歡白天,你來的早我就不用害怕見到陽光了。”


    “你我相識十幾年,你一點都沒有變。”


    “我永遠都不會變。”


    “你來找我肯定還是為了卸嶺鐵甲的事吧?”


    “對,交出鐵甲,我不傷你。”


    “貌似幾年前你就跟我說過同樣的話,我記得,那天也是農曆七月十五,地點也是在盼君樓,位置也是在這一張桌上。”


    “你的記憶力很好,可我早都已經記不得了。”


    “花樓之約我如期而至,但我還是那句話,鐵甲不在我的手上,而且自門主失蹤以後,我就不再過問門中之事,至於卸嶺鐵甲的去向,我也是毫不知情。”


    “門主失蹤之日可有人親眼目睹過你與門主在虞忶壇有過短暫的交集。”


    “如你這麽說,我卻是有很大的嫌疑,但是你別忘了,在每一分鍾內發生的某一件事都可以把事情原本的方向給打亂,更何況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可知道那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麽。”


    “還是那句話,交出鐵甲,我不傷你性命。”


    “上次你敗在了我的手上。”


    “這次你未必會贏。”


    話音剛落,二人一同起身,所有人都在沉醉在意亂情迷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二人的離去,可小二樓上卻有一雙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他們。


    棋盤山第一高峰通天峰,白衣素人,青衣刀客,刀鋒犀利,猶如月光下一道寒冷的冰霜。


    鬼傑的刀雖短,卻是難得一見的上古神兵,利刃之鋒可斷萬物,單指在兵器上,他就占據了上風。


    楚佫一眼就認出了鬼傑手上拿著的是古橋虞刀,他心中不免有些羨慕,“原來你得到了古橋虞刀。”


    鬼傑冷哼道:“為了這把古橋虞刀我毀去了半張臉,目的就是要一雪前恥,亮出你的遊龍劍吧。”


    楚佫淡然的說道:“我已隱退江湖不聞世事,你這又是何必呢?”


    “少廢話,動手吧。”


    霎時間二人就交上了手,沒有多餘的廢話,刀劍亂舞,寒氣逼人,刀法之絕妙實乃世所罕見,而且每一刀揮出都夾雜著鬼哭神嚎的聲音。


    楚佫一套八極遊龍劍也是相當了得,每每刀劍相碰的時候,他手中的劍便會轉鋒斜下順著刀身遊走,他知道,如果刀劍真的碰撞在了一起,那麽自己的八極劍勢必會被古橋虞刀斬斷。


    鬼傑久戰不下,心中發狠,手中的刀已不再是刀,而是一把殺人的利器,一記旋風狂斬伴隨著落葉劈天蓋地的朝著楚佫攻了過去。


    這一套刀法襲來根本就沒給楚佫任何反應的機會,隻聽“叮,叮”兩聲脆響,八極劍被劈斷三截,古橋虞刀直落在楚佫的額頭上,一道鮮血從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


    “你輸了,告訴我鐵甲在哪裏。”


    “我是輸了,但是同樣我也真的不知道鐵甲在哪。”


    鬼傑怒火中燒,他隻要稍一發力,楚佫的性命就算是交代了,但是他意不在殺人,而是要拿迴卸嶺鐵甲。


    楚佫淡然的笑道:“卸嶺鐵甲也好,卸嶺門主也罷,這些都不是我想要得到的東西,我現在隻想安安穩穩的過完餘生,今天你贏了,希望以後你不要再來打擾我,而且我也要奉勸你一句,你一生殺戮太重,該收手時就收手吧,功名利祿都隻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鬼傑慢慢地收迴短刀沒再說話,而是一個人走下了山峰,那孤獨落寞的背影下究竟隱藏著一顆怎樣的心。


    楚佫看著漸行漸遠的鬼傑深唿了一口氣,右手在懷裏掏出一塊令牌,借著月光,他暗自神傷歎道:“我還能保護你到多久?”


    一個古怪的笑聲傳了過來,“鬼傑還是嫩了點,被你這麽三言兩語就給糊弄走了,還是我雲褚足夠聰明,繁星,是你自己把鐵甲交出來還是讓我親自動手?”


    忽然,通天峰上變得通亮起來,無數隻火把照亮整個山峰,人潮湧動,高聲呐喊,山上山下都圍滿了人。


    楚佫眉頭一皺,剛送走豺狼又來了虎豹,看來今天不僅鐵甲難保,恐怕就連自己的小命也是要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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