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司命宮顯出格外的蕭索。


    阿珂對鏡卸去妝容準備上床修煉,然而手剛撫上秀發便歎了一聲,又伸手從虛空中取出觀命鏡。


    靈力注入古老的法寶中,澄黃的光芒搖晃不定亦如誰的心境。


    在看到風童親密地和聖帝座下的尚伏神獸坐在一起的時候,阿珂就知道自己白天的猜測沒錯了。


    風童這孩子心軟怎麽可能眼看著靈珠死去,風童雖然眼看著有些不善言辭的冷漠,但實際內心卻燃燒著一把火,隻要是她認同的人都必將被那光芒溫暖。


    “罷了,這天庭覆滅已成定局,我救不了她們還不許她們自救麽?”


    阿珂喃喃道,身為凡人命運的書寫者,身為與至高無上的天道的溝通者,她早在天庭和魔族開戰初期就通過觀命鏡看到了結局。


    天庭大敗,玉帝失蹤,這是她從畫麵得到的信息。


    深知未來不可改變的阿珂除了心痛沒有別的辦法,但今天見到風童的行為心裏又升起一絲模糊的希望,雖然她不能改變大勢但也許能在布些小小的暗手以保證妹妹阿瑾的安全?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阿珂梳發的手也慢下去。


    她自己不論如何是要和天庭共存亡的,但阿瑾、越、風童這些她在乎的人倒沒必要在這趟渾水中待下去。


    可是頃刻間阿珂又嗤笑自己的想法,如今她自己能力也不算多強,怎麽就自信能救出這麽多人呢?


    罷了罷了,盡自己所能給他們留下些暗手,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們自己了。


    阿珂對魔族進攻這件事表現的很悲觀,這也是因為她長期生活在天上,見識了天庭的腐敗和玉帝暴政的原因。


    想來想去橫豎睡不著的阿珂起身去了人間,在無意識的行走中,她竟然來到了凡間的淩府附近。


    阿珂站在淩家大宅外感受著靈珠傳遞給她的無奈,靜靜待了一會兒後便覺無力的走開了,她穿過喧鬧的人群向郊外走去,雖然已經隱身,但她身上濃鬱的靈氣還是讓許多動物感知到什麽似的跟了出來。


    等到阿珂被身後的小孩子的驚唿聲給喚醒時,她才發現許多雞鴨牛馬正蹲在她身後四處亂嗅,也許是覺得這樣嗅一嗅也能幫助修煉吧。


    此刻郊外樹木正蔥鬱,一條小河正靜靜流淌,鳥兒躲在日光背後懶懶的唿喚同伴,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背著弓箭目光銳利的巡視這片草地,男人身旁有一個相同打扮的五六歲左右小男孩,他皮膚白皙卻硬在臉上抹了一把黑灰,一雙瑩亮的眸子好奇的看著這些吸納靈氣的動物。


    這是這附近的獵戶帶著孩子來這打獵?看重了這裏的魔獸資源?


    阿珂有些驚訝又有些不喜,她默默站到一邊草叢觀察事情後續。


    “爹爹,這些雞鴨比咱們府裏的那些要大呢,唔,它們在拜佛麽?”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天真的說話,甚至還想伸手去碰這些沉迷修仙的動物,但男人粗暴的將他拉開了。


    “淩白,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現在世道變了,這些動物都在吸收靈氣準備入魔呢!你別去碰它,讓它好好長大,等長成大魔獸了我們再將它殺了獻祭給天上的神仙!”


    男子雖然動作粗暴但言語還算溫和,他說完又踮腳望遠方,顯然是希望這郊外能出現個大魔獸讓他殺一殺。


    而此刻阿珂也看到了男子和男孩衣服左下擺那個小小的“淩”字,阿珂眼看著他們向樹林深處鑽去,心裏猜測這大概就是淩家的人了。


    那麽就這麽離開了嗎?那小男孩看起來倒是挺可愛的。


    阿珂心裏剛閃過些無關重要的想法,就聽到遠處樹林傳來“啊”的一聲。


    怎麽迴事,這樣小的地方應該不會出現大型魔獸才對,因為這樹林的資源不足以維持魔獸生存。


    阿珂眼神一凜趕了過去,卻見男子已被一隻比平常老虎大了三倍的吊睛猛虎正將男子掀翻在地,弓箭被男子壓在身下無法使用,手中本有一把利斧也被踢到了遠處。


    猛虎身周縈繞著濃烈的魔氣,一張流涎水的大口正被男子死死的掰開不準往下咬,猛虎和男子身上肌肉都已暴起,一人一虎僵持著,誰也不能再進一分。


    “淩白,快用你的弓箭射它!快!我們淩家的箭上刻有殺魔的秘咒,你一箭就能殺了它!”


    男子艱難的扯過頭對樹叢下嚇壞了的男孩喊道,阿瑾這才發現這男孩居然就蹲在自己腳邊,之前看不見隻是因為被寬大的樹葉給遮住了。


    本來打算順道出手的阿珂一聽這小男孩就能解決猛虎便也不急著上前了,隻是停在了一旁觀看。


    “可是,爹爹它好可憐啊,它受傷了被我們打擾了才會攻擊我們的。要不我隻用劍把它射走好麽?殺了它太可憐了。”


    小小的男孩舉著弓箭,眼睛裏流露出同情,被猛虎壓在身下的男子卻是暴怒。


    “你在胡想什麽,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亡!淩白你忘了我們在家族裏因為獵不到魔獸所受的歧視了麽?你娘親都看不起我們,離開我們父子倆了,這魔箭是我好不容易才從主家那兒求來的,你居然不用它殺這畜生反而要留它一命?”


    男孩本來身體還在顫抖,但此刻聽了父親的話卻猛地鎮定下來搖頭,“不是的,我們的生活可以通過別的改善,但殺無辜的動物是不應該的。”


    “你,你個小兔崽子,你是要看你爹死在這兒嗎?”


    男子氣得眼珠子都快直接跑出來,氣急攻心下手上無力差點就被魔虎給一口咬下!


    “爹爹!”


    男孩見父親真已經到生死邊緣,再不猶豫的彎弓射箭,一隻隻帶了秘咒的魔箭射向魔虎四肢逼得它節節後退,身體上已出現了大量的血洞。


    男孩一邊流淚一邊走著射箭,中年男子剛有點空隙就打算操起斧子砍殺猛虎,男孩隻能大叫:


    “快跑,大老虎,快跑!我爹爹要來殺你了!”


    魔虎雖然被箭射的血肉倒翻,但男孩並未在要害處下手是以行動仍便利,它似乎也聽懂了男孩的良苦用心,便一瘸一拐的跑進樹林裏再也看不見了。


    “孽子!孽子!”


    中年男人已氣壞了,他撲過來瘋狂的想要踢打男孩,男孩大大的眼睛帶著淚一言不發的任他打,阿珂終究不忍心給男孩套上一層護盾後就走了。


    世界上隻有小孩子才具有這樣的俠義心麽?明明殺虎才是最優解,可是他偏偏選擇了順從自己良心。


    阿珂很是不解的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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